纪委干部认养孤儿引发争议 有人斥其不务正业

　　-编者按　　　

　　本期时政3、4版，是关于纪委的一个专题。众所周知，纪委是党的一个重要部门，它对整个党保持纯洁、保持生命力，发挥着重要的作用。

　　纪委系统因其职能的原因，一直以严肃的面孔面对公众，事实上，它有柔情，也有温

暖，当然也有尴尬无奈的时候。本报为此选取了几个事件，从不同侧面来反映一个血肉丰满的纪委形象。

　　反腐，对于纪委来说是最大的任务，通过这几个事件，我们可以看到，纪委系统为反腐倡廉、为制度改良而不断进行的尝试和努力。在这个不断改革和完善的过程中，我们还可以思考如下的问题：纪委如何更好地履行反腐职能，如何与公众进行沟通，以展现自己的立体面？如何更好地行使公权力？我们相信，厘清这些问题，无疑富有建设性、前瞻性。

　　5月26日，河北省石家庄市人民会堂热闹非凡，735名孤儿在这里，与认养他们的纪检监察系统干部欢聚一堂。

　　这次欢聚会的正式名称是“认养千名孤儿活动暨4周年纪念大会”，河北省纪委书记张毅、石家庄市委书记吴振华等领导纷纷出席，上级领导的莅临让石家庄市纪委颜面有光。

　　此外，大会还吸引了50多家新闻媒体的关注，“光北京就有20多家媒体过来，效果非常好。”提到这次活动，石家庄市纪委办公厅副秘书长梁铁斌非常高兴。政治上高规格待遇和媒体的骤然聚焦，对一向低调的石家庄市纪委来说非常少见。

　　这一切来源于市纪委开展的认养孤儿活动，截至目前，全市纪检系统干部认养的孤儿，总数已达到1137名。

　　这一活动由市纪委书记姜瑞峰首倡，并以下达文件的方式推动，已历时5年。

　　孤儿命运的改变

　　6月4日，星期六，14岁的康江美凌晨五点就一骨碌爬起来，她和弟弟康松伟今天要去石家庄当一天“城里的孩子”。

　　沿着崎岖的山路，姐弟俩走了半个多小时才到路边，花3元钱坐车到赞皇县，县纪委的工作人员已经等着了，他们负责把姐弟俩护送到石家庄。

　　郭城是认养康江美的干部，他是石家庄市纪委宣教室主任，4年前，在石家庄市纪委开展“与民结亲”认养孤儿的活动中，郭城认养了赞皇县陈家庄村的康江美及其弟弟。

　　上午单位有事，郭城先让爱人带着姐弟俩买新衣服，下午带着他们去参观赵州桥。一天下来，两个孩子玩得兴高采烈。

　　尽管是休息日，但石家庄市纪委大院内依然是人来人往。和郭城一样，纪委的同事们也把自己认养的孤儿接到石家庄来，“夏天到了，给孩子买身换季衣服。”市纪委办公厅副秘书长梁铁斌说。

　　自从5年前开展认养孤儿活动，石家庄市纪委机关140多名干部职工，已经认养孤儿133名，几乎人均认养一个，如果加上24个县(市)区的纪检系统干部认养的孤儿，总数已达到1094名。

　　“我们认养的孩子不是完全意义上的孤儿，主要是大量失去父母的孩子，”梁铁斌介绍，“他们一般跟着爷爷奶奶或亲戚一起生活，另外还有少量单亲家庭及生活极度贫困家庭的孩子。”

　　市纪检监察系统的认养方式，主要是节假日带一些钱物去探望，关心他们的学习和生活，有时把孩子接到市里住几天，还有每年在市里举行一次大型认养纪念活动。

　　16岁的刘吉平是行唐县上碑镇刘家庄村的一名孤儿，父亲车祸身亡，母亲改嫁，80多岁的爷爷被山西太原的亲戚接走，只剩下她和弟弟刘吉敏在村里相依为命。4年前，她被市纪委书记姜瑞峰认养后，才得以继续上学。

　　平山县平山中学高二的郄彩霞，与刘吉平有相似的经历，这个18岁小姑娘原本忧郁内向，“现在调整过来了，觉得挺幸福的。”在得到市纪委副书记刘东才资助和关心后，她变成了班上一只活泼的小鸟：唱歌、跳舞，笑容和自信重新回到了脸上。

　　不过也有犯愁的人和事，这两天，市纪委宣教室副主任高华生正在担心：他在平山县认养的孤儿张燕出水痘，“会不会留下疤痕破了相？”另外让他生气的是，因为张燕是个弃婴，收养她的老太太瘫痪在床上，无法照料张燕了，老太太的亲戚执意要把张燕住的房子卖了，“他们总得给孩子留条后路吧。”被逼无奈，高华生打算将孩子接来和自己住。

　　这两天张燕进城来，高华生两口子带着她买新衣服、去公园，12岁的张燕回去时恋恋不舍，她后来告诉邻居大婶，“有爸爸妈妈真好啊！”

　　“那你就叫他们爸爸妈妈呗。”邻居大婶鼓励她。

　　“人大了，我叫不出口嘛。”张燕脸红了，有些羞涩。

　　推动者姜瑞峰

　　在普通人眼里，纪委干部一向冷面反腐、不苟言笑，硬汉面孔怎么和认养孤儿的柔情爱心联系在一起？这一切的背后推动者，是石家庄市委副书记、纪委书记姜瑞峰。

　　说起姜瑞峰，在石家庄是一个赫赫有名的人物，他被外界称为“三无书记”———至今“没手机、没文凭、没出过国”。上世纪90年代因为姜瑞峰在石家庄整顿“耳边腐败”，他因此一直没用手机；因为想到“出一趟国要花3万元，等于100个农民忙活一年”，他至今没出过国；虽官至石家庄市委副书记，56岁的姜瑞峰却坦言自己没文凭，“我15岁就参加工作，只读过小学。”

　　姜瑞峰在民众中间的知名度，更多来自电视剧《黑脸》。这是一部以姜瑞峰为原型塑造的一个反腐纪委书记形象，该片播出后，使得姜瑞峰“声名大振”，一下子成为百姓口中的“包青天”。有一个细节可见一斑：在姜瑞峰上任的第一天，几百名上访群众跪在市纪委门口，哭诉申冤。

　　与“认养孤儿”这事发生联系，肇始于姜瑞峰1998年成立信访“下访工作队”。

　　17名下访工作队队员，常年在石家庄24个县(市)区巡访，他们发现：西部山区和偏僻农村中一些百姓生活极度困难，孤儿失学情况严重，并为此向姜瑞峰作了专题汇报。

　　2001年1月9日，姜瑞峰向市纪委机关干部发出了一封公开信，号召纪检干部们为山区贫困家庭“自觉自愿”捐款捐物。公开信送给市纪委各个书记和常委们圈阅，“第二天上午，我从办公室拎个破箱子到楼下，不到一个小时就募捐了7000元。”姜瑞峰带头把300元投入捐款箱里。

　　“看到那些可怜的孩子，你只想往外掏钱给他们啊。”在下访工作队干了8年的张新乔回忆起细节，平山县下槐村70多岁的武大爷为孙子学费发愁的样子，至今让他心酸。

　　姜瑞峰一方面让下访工作队收集整理孤儿情况，一方面开始动员市纪委机关干部职工慷慨解囊、认养孤儿。2001年5月30日，姜瑞峰发出第二封公开信，建议“副书记每人资助2名，常委及副处级以上干部每人资助1名，各室(处)以室(处)为单位资助1名”，而姜本人资助了5名孤儿。

　　领导带头认养孤儿后，机关一般干部和职工也“不甘落后”，纷纷要求认养孤儿，因为最初掌握的孤儿数量不够，姜瑞峰又让下访工作队找了一批，最后统计显示第一年市纪委机关共认养孤儿58名。

　　随着认养孤儿活动开展，姜瑞峰决定把这项“与民接亲”的活动推向全市24个县(市)区纪检监察系统。“我是市纪委书记，不仅仅是机关纪委书记，所以召开各县区纪委书记会，进行动员。”姜瑞峰说。随后两次以“中共石家庄市纪委办公厅文件”形式下发要求开展和扩大认养孤儿的活动。

　　动员之后，各县(市)区的认养活动随之展开：栾城县纪委下访工作队队长杜海深告诉记者，按照县纪委的方案，书记认养4个，副书记每人认养3个，常委每人认养2个孤儿。“现在县纪委每位工作人员都认养了。”

　　从2002年始，全市24个县(市)区纪委都先后参照市纪委的做法，掀起“结亲认养”的高潮。正定县、辛集市纪检干部认养孤贫学生71名，晋州市67名，栾城65名，赵县60名，新乐52名，藁城市50名，灵寿、赞皇本身就是贫困县，也分别认养了53名、61名……

　　“认养孤儿”的争议

　　“认养孤儿”活动开展之初，在市纪委本单位以及省、市领导中都存在着一些争议。有的人斥之为“不务正业”，认为：“纪检干部是抓反腐败工作的，做那些与本职无关的事干嘛？”

　　“这种说法我不认可，也不接受。”姜瑞峰说，我们认定该做事就要坚定地去做，不能因为有不同的声音而动摇。

　　“只要是巩固执政党政权的好事，我们都可以去做。”石家庄市纪委副书记张银山驳斥了认养孤儿的活动是“越俎代庖”、跨到其他部门工作范围的说法。

　　姜瑞峰认养孤儿已经增加到9名，每年至少5次去看望孤儿，每次送一袋米、两袋面、十斤油，还有200元现金。衣物加现金，每个孤儿一年需要1000元左右。纪委本来就是“清水衙门”，姜瑞峰一个月的全部收入，大约3000多元，认养费用无疑让他感到压力。

　　于是，他召开家庭会议发动全家，现在儿子、媳妇负责买米、面、油，女儿、女婿买衣服，他自己掏钱。

　　尽管纪委的收入不高，但为了献爱心，干部们一直在坚持认养孤儿，市纪委副处级干部曹淑贞的妻子患癌症，儿子有精神障碍，生活很困难，但他还认养了两个孤儿。前几天，在同事的劝说下，才把一个孤儿“转让”给其他人认养。市纪委下访工作队队员张新乔和妻子收入都不高，家里两个孩子“10岁之前没有买过衣服，都是自己做的衣服”，但他还是认养了一个孤儿。

　　纪委领导们认养孤儿做法会不会给普通干部和职工造成压力？“我不同意用‘压力’这个词，应该用‘感染’。”市纪委副书记张银山说，领导干部的认养孤儿行动，感染了纪委的其他同志，让他们自愿认养孤儿。

　　同时，张银山反对把纪委对认养孤儿活动大张旗鼓的宣传看做“政治作秀，为领导谋取政绩”的说法，“这不是形式主义，我们要是搞形式，认养活动能搞四五年？”

　　“现在对孤儿的具体救助，很大程度上是各部门工作人员从自己的责任和爱心出发，带着感情去做，有很大的自发性和局限性，所以各地的效果往往参差不齐。”河北省少年儿童基金会副秘书长韩红告诉本报记者，对于孤儿救助，不仅民政、教育、妇联等部门在做，它更需要社会各界来共同关注孤儿救助事业，石家庄市纪委救助孤儿也是社会救助的一部分。

　　“行唐县民政、妇联、团委等各部门对孤儿救助做了很多工作，但作为石家庄的一个贫困县，还有一部分孤儿没有覆盖到。”行唐县县长李震国说，受市纪委“认养孤儿”活动的启发，现在行唐县4套班子成员都认养孤儿。

　　“孤儿从绝对数上讲不是一个很大的群体，给予他们全面资助，是完全可行的。”河北省妇联儿童部部长盖春瑞，十分看重从长远来解决这一问题，她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从目前掌握的情况看，河北全省孤儿为5000人左右，即使通过全面普查这个数字再扩大20%，以每人每月50元的标准计算，年需资金也只有360万元左右，无论是从福利彩票之类的社会公益资金中划出，还是财政负担，都不是十分困难。

　　但在没有这类制度性的解决方法时，无疑只能靠个人和单位，来对孤儿施以关爱，对于在纪检系统以行政方式，下文件来推动认养孤儿活动，姜瑞峰表现得十分坦然，在认养活动中，石家庄市纪委强调认养“孤儿多少不限，自觉自愿”。“不养可以，但有一条，从贯彻落实‘三个代表’和立党为公、执政为民方面的要求，这是考察干部的一个重要因素。”姜瑞峰始终强调组织的引导作用。

　　在姜瑞峰办公室里，放着一张他和孤儿们的合影，称之为“责任照”，“每次在办公室里看到照片，就想起孩子们。而孩子那儿也有一张合影照，他们有事就找我。”姜瑞峰要求他的下属都照办，因为这样可以“责任到人”。

　　对认养的孤儿，姜瑞峰提出要“扶其贫、壮其志”，除了物质支持，还要给孩子家庭般的关怀。

　　为了提高认养质量，石家庄市纪委于5月11日以“办公厅文件”形式下发，建立认养资助制度，文件要求全系统纪检干部每年给孤儿的“面粉不少于200斤，大米不少于100斤，食用油不少于30斤，棉衣1身，单衣2身，现金400元。领导同志适当高于400元”。 本报记者　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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