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州民企缘何热衷办博物馆

　　-观察记者 袁华明

　　温州的民营企业最近似乎掀起了一股兴办博物馆的热潮—

　　“红蜻蜓是古老的楠溪江文化孕育的，她致力于研究鞋文化，我们的鞋文化博物馆是第一个由企业创办的鞋文化博物 馆。”

　　“我们美特斯邦威将在上海建立上海美特斯邦威服饰博物馆，收集中国五十六个民族的民族服饰和明清以来的传统服 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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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秀还是做事

　　今年5月28日，全国第一家鞋文化博物馆在温州永嘉开馆，该馆收集了上至先秦下迄民国、我国不同时期不同民族 的代表性鞋履300多件，展出品有新疆出土的沉睡在大沙漠地下几千年的世界第一靴—楼兰羊皮女靴；有中国最古老的鞋— 舄；还有布鞋、草鞋、兽鞋、工艺鞋等，堪称异彩纷呈。除此外，墙壁上展示的鞋与民俗、鞋与文学等图示与实物相映成趣， 诸如“张良跪履”、“谢公屐”这些掌故，让人颇受启发。

　　这样一个占地1000平米，展馆面积1700平米的鞋文化博物馆开幕本应是一件好事，可由于这座博物馆是由温 州一家名为红蜻蜓的制鞋企业投资创办的，所以难免会令人怀疑企业的动机—到底是要用文化为企业作秀还是真要为中国鞋业 做事？

　　但是在鞋文化博物馆成立揭牌仪式上，包括来自中国轻工业联合会、中国民营经济研究会以及浙江、温州、永嘉三级 政府部门却对“红蜻蜓”的举措给予高度评价，他们高度赞扬“红蜻蜓”是一个美丽的品牌，红蜻蜓集团是一个有气质的企业 ，钱金波是一个优秀的企业家，并拥有高度的社会责任感。

　　温州现有6000多家制鞋企业，几十万产业大军，每年100多亿产值，更有百万营销大军，可谓名副其实的鞋都 。制鞋业在温州是个古老的产业，在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轨的过程中，

　　鞋文化博物馆更得到民俗学者的肯定。民俗学家叶大兵认为,中国鞋文化博物馆的展品收集了从古到今种种独具中国 特色的藏品,许多藏品堪称鞋业文化的珍品,鞋文化博物馆不仅显示出了红蜻蜓集团对先进文化的追求和深厚的文化底蕴,而 且在中国乃至世界都是独一无二的,是中国鞋都的荣誉。

　　红蜻蜓集团的有关人士面对争议显得非常坦然，他们认为出现争议也是意料中的事。红蜻蜓集团对企业文化的重视是 不可否认的，从老总到员工，对鞋文化一直非常执着。一位接待人员告诉观察记者，有一次“红蜻蜓”的一位副总到内蒙古出 差，偶然之间发现了当地一种被称为“乌拉鞋”的鞋子，这种鞋已经有1000多年的历史了，十分难找。这位副总非常兴奋 ，立即在当地收集这种“乌拉鞋”，并马上投入研究。

　　红蜻蜓集团诞生十年,便为鞋文化博物馆收集藏品十年。十年虽短,但也足以能检验他们对鞋文化的执著追求。他们 知道文化的传承与转移在今天具有现实的意义,视文化为企业发展之灵魂与动力,矢志不渝地拉近文化与商品之间的距离,在 不断认识、发掘传统鞋文化的同时,给予鞋文化以现代的解读,使传统鞋文化与现代企业文化有机地融合在一起,取得了社会 效益和经济效益双丰收,从而极大地提升了品牌形象,丰富了企业文化,实现了跳跃式发展。从最初只有50名员工到现在2 0000人的队伍,从最初的800平方米厂房,到现在拥有广东、重庆、温州的生产、采购、营销基地，“红蜻蜓”获得了 中国鞋业最高荣誉—中国名牌；同时，“红蜻蜓”

　　红蜻蜓所做的一切对企业的发展、行业的影响威力不容小视。

　　向外国企业学习

　　上世纪50年代，以贸易立国的日本掀起企业兴办博物馆之风。1955年日本企业史料协议会曾对日本202座企 业博物馆做问卷调查，有92%的企业认为设立博物馆有助于企业形象的提升。

　　尽管日本众多企业信誓旦旦，说开办博物馆是向国民宣传普及高科技知识和企业文化，但对以赚取利润为第一宗旨的 企业来说，办博物馆是一项需要高额投入的事业。从维持博物馆的日常运作，到馆藏品的更新换代都需要大量经费，因此如何 在两者间取得平衡，是一个技术问题。

　　在国内，2003年青岛啤酒博物馆开馆。融合了古老的珍贵典藏和现代设计的青岛啤酒博物馆，坐落在1903年 建设的青岛啤酒厂—登州路56号内，作为百年青岛啤酒企业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该博物馆集青岛啤酒的历史发展历程 、深厚的文化底蕴、先进的工艺流程、品酒娱乐、购物为一体，为国内首家啤酒博物馆。它的建成不仅为海内外游客走近青岛 啤酒、了解青岛啤酒提供了一个独具魅力的“视角”，更成为青岛市引以为傲的旅游产品。整个临街建筑外墙以仿欧洲古典建 筑风格进行改造的青岛啤酒博物馆展出面积为6000多平方米，共分为百年历史和文化、生产工艺、多功能区三个参观游览 区域。据介绍，青岛啤酒博物馆中最具价值的核心区域当属第一区域—百年历史和文化。

　　在这里，顺着时空的脉络，游客可以通过详尽的图文资料，了解啤酒的神秘起源、青岛啤酒的悠久历史、青岛啤酒数 不胜数的荣誉、青岛国际啤酒节、国内外重要人物来青岛啤酒参观访问的情况。许多从欧洲和全国收集的文物、图片、资料和 青岛啤酒的各阶段的实物是这一区域的展示精华。而祖辈曾在青岛啤酒工作过的德国、日本友人专门捐献的文物史料，更使得 这一展区更加引人入胜。生产工艺流程区域展示的则是老建筑物、老设备及车间环境与生产场景，同时，在生产流程中的每一 个代表性部位放置有放像设备，介绍青岛啤酒的生产流程及历史沿革。为重现历史原貌，博物馆在老糖化车间的老发酵池设置 了工人生产劳动雕塑模型，复制出老实验室场景和工人翻麦芽场景。

　　青岛啤酒其实并不是最早创办企业博物馆的，比他更早的还有国有企业中国保利集团公司创办的保利博物馆，而它之 后还有深圳的招商局历史博物馆。但是民营企业介入这一领域却是最近才有的事。

　　兴起新的热潮

　　鞋博物馆、蛇博物馆、算盘博物馆……越来越多专题博物馆的涌现，预示着中国博物馆正走向专题化。中国博物馆出 现了由国家、行业、企业、高校和个人等主办的多种类型，并呈现出蓬勃发展的专题化趋势。

　　据了解，我国目前有2200多座博物馆，其中1500多座属于文化、文物系统管理，其余的则是有关部门、行业 、协会和个人等兴办的博物馆。类型涉及科技、地质、交通、煤炭、金融、消防、警察、水利、茶叶、丝绸和烟酒等众多专业 领域。近年来，企业和个人兴办博物馆方兴未艾，涌现出了大批非国有的博物馆，比如锁博物馆、钱币博物馆和烟斗博物馆等 。

　　而最近一段时间，浙江温州或从温州出来的企业似乎对创办企业博物馆非常感兴趣。除了前面提到的红蜻蜓集团外， 还有多家民营企业都有相似的想法，个别甚至已经在悄悄准备。

　　总部已经迁到上海的美特斯邦威集团是一家最初创办于温州的服装企业，经过多年的经营，如今已经是行业内的佼佼 者。该集团党委副书记王文杰告诉观察记者，由美特斯邦威集团投资的上海美特斯邦威服饰博物馆将在年底开馆，王文杰自己 则兼任了博物馆筹备办主任的工作。

　　据王文杰介绍，即将开馆的博物馆将展示明清以来的传统服饰和织绣品以及中国56个民族的传统服饰，主要包括服 装、织绣和饰品。而温州一家知名的打火机生产商也向观察记者表示，有意创办一家以火文化为主题的博物馆，打算从人类取 火开始一直到企业研发的各种新型打火机。由于这家打火机生产商的这个想法尚在规划中，所以这位处事低调的温州人不愿透 露身份。

　　有人认为，企业博物馆更多的是显示企业的发展历史和行业历史，有推销自己的意思，或许不收费。但事实上这些民 营企业投资兴建博物馆只要是依法开办的，也是可以收费的。当然，这也是企业家投资后的必要回报。从目前来看，国家政策 鼓励民营企业发展文化产业，8月初国务院发布的《关于非公有资本进入文化产业的若干决定》，已将博物馆列入“鼓励和支 持非公有资本进入的领域”，这一点令不少大型的民营企业为之振奋。

　　由于现代产业分工的不断细化，公立博物馆博而不专的普遍特性已无法囊括所有的类型。如果一个产业国家博物馆无 法顾及，而行业本身又没有能力开办的情况下，责任似乎就落到了企业身上。虽然说，一个企业只要它有文化的意识，有创办 博物馆的理念，经过合法程序都是可以创办博物馆的。但事实上，创办一个博物馆需要大量的投入，所以往往为企业积蓄文脉 。

　　兴办博物馆热潮的兴起，也让不少企业产生了对博物馆商业投资的想法，一些企业也打算将自己原来的产品陈列馆开 发成具有行业特征的博物馆。企业的博物馆已经从最初的产品展示发展到了一个新的阶段。在这个新的阶段，博物馆被当作一 个新兴的文化产业，企业博物馆已经不再单纯是企业展示自身文化的场所，而逐渐成为一个新的商业投资领域。一些企业也提 出了在一次性投入之后，将来考虑合理的经营来维持日常开支，比如举办与产业相关的展览、举行相关的论坛和会议，达到“ 以馆养馆”的目的。

　　从已经开馆的企业博物馆来看，大多取得了良好的社会效益，也让老百姓有机会了解各个行业的发展和历史。尽管在 尝试阶段，一些企业博物馆出现了冷清的局面，甚至有的已经夭折，但随着文化产业发展的成熟和企业博物馆创办经验的积累 ，在取得社会效益的同时，企业自身也将取得经济效益，企业博物馆的创办热潮不会就此消退。

　　为企业积蓄文脉

　　企业之间的竞争，到最后其实就是文化的竞争。

　　采访中，几乎所有人士都提到了“为企业积蓄文脉”这样的说法。“首先我是一个商人，但同时我是一个拉近商品与 文化之间距离的商人。”红蜻蜓集团董事长钱金波说，“我们一定会继续努力开展对鞋文化的研究。”

　　如果以前说博物馆是一个地区的名片和文化底蕴的表达的话，那么现在企业博物馆则是一个企业文化底蕴的表达。

　　王文杰告诉观察记者，企业文化建设是一个长期的、持续的积累过程，它本身有一个从自发到自主的过程，企业创办 的博物馆在文化建设的硬件和软件上都得到了体现，从硬件上说大规模的投资产生一定的文化场馆设施，从软件上说丰富的内 容能极大地提高企业的文化涵养。

　　而红蜻蜓更是将古老的楠溪江文化溶入企业的发展之中，传承永嘉学派遗风的红蜻蜓将这种传统文化作为企业的责任 。事实上，永嘉学派的思想观点对今日温州有重要影响。其经世致用、求实务实的精神；变通图新，富有改革的精神；重视功 利，宽民富民的思想；重视教育，尊重人才的观念，无不给今日温州留下深刻烙印，对于建设现代化新温州也有许多重要的启 示。

　　随着温州经济的崛起，人们现在更加关注的一个问题是：温州的活力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温州能够树立旺盛的 新人文精神？这与温州长期发达的商品经济基础和丰厚的文化沉淀有关。没有发达的商品经济基础，是不会产生浓厚的商品经 济意识的。没有丰厚的文化沉淀，就不能够认清商品经济发展的不可遏止的趋势，从而形成一种既符合商品经济发展方向，又 能融入民族文化传统之中的新人文精神。而温州恰恰同时具备了这两个条件，因而形成了一种独具特色的区域文化。

　　红蜻蜓成立以来，一直把建立企业文化作为自己的重要目标，尤其是对鞋文化给予了特别重视。这家民营企业不但提 出了“拉近鞋与文化的距离”的战略口号，而且有步骤有计划地进行着鞋文化建设。2003年，红蜻蜓的鞋文化研究被《人 民日报》誉为“三个第一”—成立了我国第一个鞋文化研究中心,举办了我国第一个鞋文化展览(曾到上海、杭州和香港展出 )，编辑出版了我国第一本《中国鞋履文化辞典》。

　　“品牌开路，文化兴业。”这已经成为大多数温州企业家的共识。他们不断积蓄企业的文脉，持之以恒，执着不懈。

　　打造企业的品牌

　　一个企业、一个民营企业经过十年的发展，规模做到十几个亿，该拥有怎样的心态？是继续冲刺、一往直前，还是静 下心来想一想企业的未来战略,想一想未来十年企业将如何发展？是每一个处在这个阶段的企业所面临的,需要思考的问题。

　　今天的产业竞争又有了新的特征购买力而发生了变化，中国的市场消费水平已经由温饱转向小康型国内市场已经由卖 方市场转向买方市场，国际市场也已经由不对称封锁的关税壁垒型走向互利互惠、互相依存型；在销售方式上，专卖店的风行 ，宣告了传统流通方式的根本性变革已开始。同时，连锁专卖又宣告了市场高级化竞争的开始。因此，自现在起至今后很长一 段时间将形成以品牌为核心的综合素质的较量，品牌的文化内涵和民族特色越来越成为未来市场致胜的关键因素。温州人显然 已经认识到了。

　　有人说，为什么国内的产品竞争不过国外的产品，而在同类产品中，国内产品的质量并不比国外差，甚至超过国外产 品，而价格上也比国外产品要低廉，原因就在于国外企业通过文化运作，已经形成了品牌，而国内企业在这点上还十分欠缺。 因此国外普遍存在的企业博物馆也被国内企业家相中，在国内引领新的产业文化革命。

　　红蜻蜓集团的鞋文化博物馆刚一开馆，香港人就慕名而来，看了不尽兴，还邀请他们到香港展出。展出的鞋文化史图 片藏品及12个展柜20余幅壁画和100多件古鞋，以及长达2.07米获吉尼斯世界纪录的绣花巨鞋，给香港同胞留下深 刻的印象。除了展示各式鞋子外，红蜻蜓的品牌也婶婶刻在了香港市民的脑海里。

　　在不少民营企业看来，投资一个博物馆确实考虑了品牌方面的因素。美特斯邦威集团的王文杰说：“我们的博物馆就 是在积累文脉的过程中，为品牌注入新的内涵，使品牌更加丰盛。同时，博物馆也可以作为一个载体进行品牌宣传，以此来提 高企业的知名度和美誉度。还有一点就是，从陈列的展品中，我们的设计师可以获得某种灵感，可以为他们的设计带来新的突 破。”

　　尽管国家政策鼓励和支持非公有资本进入博物馆领域，也并没有限制博物馆的类型和模式，但从目前来看，企业兴办 博物馆不外乎两类：一类是与产业紧密结合的，红蜻蜓和美特斯邦威都是这一类型；另一类是纯粹企业老总的兴趣，如浙江宁 波等地一些民营企业主热衷于收藏文物，甚至不惜重金到海外收购流失的“国宝”，并为这些“宝贝”专门建立了博物馆。聪 明的浙江人更多的选择还是前者，因为兴办一个与产业相关的博物馆，对于自身的宣传来说是极为有利的，并且可以在行业内 树立起标杆。

　　长期从事企业文化研究的

　　据红蜻蜓集团接待办的潘莉主任介绍，他们的鞋文化博物馆已经向国家有关部门申报国家级博物馆，同时还申报了全 国工业旅游示范点，看来红蜻蜓不仅要通过鞋文化博物馆来提升企业文化内涵和知名度，连同博物馆本身也在打造品牌。

　　为博物馆业注入新活力

　　企业兴办的博物馆将会对目前的博物馆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呢？原有国家开办的博物馆是否会受到一定的冲击呢？

　　浙江博物馆宣教部主任赵幼强认为，企业办博物馆是很正常的，在国外比较普遍，这是企业家对“企业竞争最后靠文 化”这一观点的认识逐步深刻的结果。他认为，企业办博物馆是企业文化和生产力紧密结合的产物，对于博物馆业来说应该说 是一大幸事。原先在计划经济体制下，公有制是惟一的所有制形式，没有民营企业，也就没有民营企业兴办的博物馆；而现在 民营企业博物馆的崛起，可以说是件好事情，对公立的博物馆而说也有促进作用。赵幼强表示，目前国内大部分公立博物馆长 期以来养成了懒散的习惯，没有进取心，也确实需要为博物馆业注入新的活力。从博物馆专业细分化的发展趋势来看，从藏品 上来说重复的概率不大，因此企业兴办博物馆后一般不会对现有的公立博物馆造成太大的影响，但企业博物馆灵活的运作模式 却可能给公立博物馆带来促进作用，促使公立博物馆更好地为社会服务。加上企业博物馆本身的动力之一就在于加强企业的竞 争力，反映在对博物馆的经营上也会表现出与其他博物馆的竞争意识。博物馆是文化建设中老百姓看得见摸得着的载体，所以 从某种意义上讲，企业创办的博物馆越多越好。

　　据报道，浙江的非公有经济创办的博物馆已经有29家，成为一个博物馆行业一股新崛起的力量，同时在展品上对公 立博物馆进行了有益的补充。

　　同时，赵幼强也表示，对于民营企业创办的博物馆，国家应该进口出台相对较为完善的法律和政策，使其能在经济发 展中真正起到促进社会文化进步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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