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鹰”怎么了

　　为何相似的“冤案”总是一再发生，怀疑、曝光、混乱、澄清，这些关键词使得之前的“疫苗风波”与现在的“大红 鹰事件”成为令人遗憾的“姊妹篇”。当观察记者刚为本刊对“疫苗风波”的深刻反思得到良好的社会反响而感到一丝欣慰时 ，“大红鹰事件”又忙不迭地“面世”了。为老实而不善表达的“大红鹰”说句公道话，是观察记者目前仅所能做的。然而， 如何避免情节雷同的“剧本”再次上演，我们整个社会又该做些什么呢？

　　-观察记者 傅宏波

　　2005年8月2日，一条新闻线索引起了观察记者的注意，浙江省高校招生办公室就7月上旬，关于被宁波大红鹰 职业技术学院录取的60多位高职(单考单招)新生及家长填报志愿时，因教师引导不当问题而上访的情况作了以下定论：经 省招生纪检监查组调查，大红鹰职业技术学院在招生过程中未发现任何招生程序有误，也未发现违规违纪行为。

　　但考虑到几所职业中学的个别班主任在指导考生填报志愿时，经验不足，引导不当，影响少数考生志愿的填写，省招 办决定，除了依然愿意去宁波大红鹰职业技术学院就读和要求放弃今年的录取的少数考生外，3所学校(义乌城镇职业技术学 校、宁波甬江职业高中、德清综合高级中学)共61名考生要求放弃第一批志愿院校的录取，申请按第二批的录取程序重新参 加录取。目前，这些考生均已按第二批的录取程序重新投档录取了。

　　那么事情的起因究竟是什么呢？

　　带着疑问，观察记者赶赴宁波、义乌、德清三地，对此事进行了深入调查。

　　好心办坏事？

　　在观察记者对相关学校和教育部门的调查过程中，听到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老师好心办坏事”。

　　事件的源头起自义乌城镇职业技术学校。事情虽然过去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该校办公室负责人在得知记者来意时， 言辞还是显得非常谨慎。

　　经过观察记者进一步了解得知，在今年高等职业技术学院的入学考试中，义乌城镇职业技术学校市场营销毕业班55 名学生，有49名上了

　　几天后，在第一批志愿栏中填了“大红鹰”职院的38名同班学生全部被录取。这下，许多家长和学生不干了，认为 填志愿时受到老师“干扰”，结果没有被自己中意的第二批次学校录取，反而被第一批院校录取，违背了他们当初的本意。另 外，同班的这么多学生被同一个院校的同一专业录取，也成为某些学生和家长怀疑学校和老师是“与‘大红鹰’存在不正当交 易”的“证据”。

　　有些家长因此要求义乌城镇职业技术学校对此事进行解释。

　　7月10日，在学校安排下，学生家长代表和班主任见了面。班主任老师解释说，当初，考虑到“大红鹰”的软件学 院属于第一批录取，学生们被全部录取的可能性不大，就对学生说“第一批次不填也可以，在填写栏写上‘999’表示放弃 ，填一下也可以”。班主任认为可能是这些话影响了学生。但学生家长似乎觉得事情并不这么简单，他们宁愿相信“不正常” 的录取现象背后肯定存在着不正当交易。

　　此事很快惊动了当地教育部门，义乌市教育局马上进行了调查，结果表明，校方和班主任均没有与大红鹰职业技术学 院存在幕后交易，志愿填写的决定权在于学生而不是班主任。当然，也不排除班主任老师在指导学生填报志愿时，存在经验不 足、言语不够严谨、引导不当的问题。

　　义乌城镇职校负责人向观察记者表示，其实老师是好心办了坏事。起初校方也曾怀疑有班主任参与违规招生，但调查 的结果证实班主任老师没有任何交易问题。从校方来说，虽然每年都有许多高职院校的招生人员和他们联系要来学校作招生宣 传，但为了不影响学生的正常学习，都被校方拒绝了，这次事件后，我们经过深入调查，了解到校方领导和办主任均与“大红 鹰”互不相识，因此说学校和“大红鹰”存在某种交易是站不住脚的。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远在宁波的甬江职高也出现了类似情况。甬江职高施军副校长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班主任老师好心办了坏事，这 种事情想也想不到。施校长告诉记者，因学生考分不是很高，学校考虑到今年高职类的录取率比往年低，为了增加学生被录取 的概率，填志愿那天，班主任建议学生，志愿最好不要空着。于是同学们就填了“大红鹰”的软件学院，结果市场营销班有2 2位学生被录取。

　　因此，这种“不正常”的现象也被甬江职高的一些学生及家长怀疑班主任是否和大红鹰职业技术学院有什么交易，才 推荐他们填报这所高校的。

　　观察记者找到了宁波市招生办邵坚钢主任。邵主任告诉记者，但当时，市招办、市教育局针对学生和家长的质疑，专 门组织人员进行了调查，认为质疑的情况都站不住脚。首先，大红鹰职院和甬江职高的招生工作都符合政策和程序。其次，个 别考生家长表示是在班主任老师“强迫下填报该校的，如果不填，志愿表就作废”的说法也是站不住脚的，因为甬江职高市场 营销班就有好几位学生没有填第一批志愿，结果也如其所愿被填报的第二批次高职院校所录取。

　　事情似乎产生了“多米诺骨牌”效应。德清综合高中也有几名考生被“大红鹰”的软件学院录取，而这件事情在这里 更富有戏剧性。德清县教育局职成教科沈红宇科长向记者道出了事情的原委：6月26日，德清综合高中教导处主任石鸿毅将 志愿卡送交县招生办，在进行读卡时发现，高三(4)班有多张志愿卡识别为错误，原因是学生在第一批志愿中填报了今年没 有该专业对口招生计划的高校。于是就将这些学生填写错误的学校改成了惟一有该专业对口招生计划的宁波大红鹰职业技术学 院的软件学院，结果有6名学生被录取。而学生和家长的疑问是，为什么老师要改志愿？而且改的偏偏都是宁波大红鹰职业技 术学院的软件学院？是不是拿了好处了？石主任真是有苦说不出。

　　7月13日下午，义乌、宁波两地60多名考生和家长集体到浙江省招生办上访，要求将此招生录取问题给予及时纠 正。

　　浙江省招生办主要领导亲自到场接访。第二天，省招生办纪检监察组会同义乌市教育局、市招生办和宁波市教育局、 市招生办还有德清县教育局、县招生办组成调查团。经过深入调查，结果未发现有任何招生程序上的错误，也未发现学校和个 人有违规违纪招生行为。

　　事情似乎就此平息。

　　事情虽平息，疑问有待解

　　那么，今年为什么会出现同班级中有较多学生被一所高校录取在同一个专业的情况呢？

　　观察记者为此专门研究了浙江省教育厅相关文件、今年浙江省高校的招生政策以及2005年普通高职(单考单招) 招生计划。

　　宁波大红鹰职业技术学院、浙江工业大学、杭州电子工业学院是2004年浙江省仅有的3所被教育部批准的国家示 范性软件职业技术学院建设单位(全国共35所)，学制2年。为尽快培养出高质量的市场紧缺型人才，浙江省在招生政策上 予以倾斜，将全省共3家全国示范性软件学院在面向三校生招生时均列为第一批次录取院校(浙江工业大学和杭州电子工业学 院只招收普高生，放弃招收三校生)。

　　这应该就是有人怀疑一个大专两年制学院为什么可以放在第一批招生的合理解答。

　　那么什么是三校生呢？三校生指的是中专生、职校生、技校生。

　　2005年普通高职(单考单招)招生计划显示：第一批次录取的院校总共只有3所(宁波大红鹰职院、宁波大学、 浙江师范大学)，共计划招生1980名，其中大红鹰职院招生1400名，学生在填报第一批次志愿时只能填报一所院校。

　　此外，三校生填报志愿时没有普高生那样大的选择余地，只能填报有对口专业招生的院校，第一批次录取的3所院校 只招收11类专业的三校生，而且每类专业的三校生只能从中选报一所院校的对口专业，比如商业类考生(含市场营销专业) 在第一批次录取的院校中，今年只能填报大红鹰职院的网络系统管理专业(这就是同班同学被录取到同校同专业的原因)，又 如计算机类考生也只有大红鹰软件学院一所学校面向其招生(宁波大学和浙江师范大学今年这个专业不招生，这就是德清综合 高中几位学生填了今年不招生的宁大和浙师大，石主任只能改为大红鹰职院的原因)。

　　加上大红鹰职院第一批次计划录取1400名学生，分12个专业，由于填报志愿的考生专业分布不均衡。为完成招 生计划，在录取总人数不变的情况下，根据招生政策并经省招生办同意，严格按照录取程序，在报名考生较多的某些专业扩招 了部分学生(商业类网络系统管理专业由40名扩招到90名)，以调剂报名不足的专业。家长怀疑大红鹰职院无故扩招的原 因也就在于此。

　　而且三校生录取分两批，两个批次之间没有分数线界限，按照学生填报志愿的情况从高分到低分录取。

　　综合上述招生政策的原委，我们不难发现：首先，今年“大红鹰”在单招单考招生人数上占了绝对数量，1400名 ；其次，高职考生虽然第一批有3所高等院校可以选择，但市场营销专业属于商业类，宁波大学和浙师大不招生，意味着这个 专业的考生只能填“大红鹰”，而且义乌、宁波等地的这些被同时录取在一个专业的学生无一例外都是市场营销班的，这就说 明如果填报第一批次的院校，惟一的选择只有宁波大红鹰职业技术学院的软件学院而无其他。

　　事情于此已非常明朗。据观察记者在三地调查了解到，在填报志愿前，考生和家长人手一册2005年普通高职(单 考单招)招生计划，上面详细说明了填报志愿相关情况以及什么学校有哪些专业，清清楚楚。

　　还有一个疑问，义乌、宁波、德清三地的学校和老师究竟是否和大红鹰职院有联系呢？

　　事件发生的当天下午，也就是7月11日下午两点，大红鹰职院党委副书记林长兴亲自带领负责义乌招生的老师赶赴 义乌，找到当地学校和教育部门，并对此事进行沟通和澄清。

　　据观察记者了解，义乌教育部门除了组织过一次大型招生咨询会外，并没有安排个别高职院校和义乌城镇职业学校及 老师有过任何接触，彼此之间不认识，谈何幕后交易？

　　宁波、德清两地的情况也一样，大红鹰职院在招生过程中完全按照正常的招生程序进行宣传。

　　在观察记者深入调查的过程中，一份大红鹰职院招生就业状况统计表也能说明问题。表格显示：2002年计划招生 1600人，实际招生数1762人；2003年计划招生2000人，实际招生1956人；2004年计划招生3400 人，实际招生3545人；2005年计划招生4000人，实际招生4712人。

　　宁波大红鹰职业技术学院负责招生工作的党委副书记林长兴告诉观察记者：“大红鹰职院不愁生源，而且每年均能在 第五批次以上完成招生指标，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通过违规行为去招别的考生！”

　　那么，大红鹰职业技术学院究竟是一所怎么样的高校呢？

　　所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呈现在观察记者眼前的是一座现代化的高校，校园占地650亩，环境优雅，教学设施完善，教育功能齐全，校园网 络和体育场馆的规模及设施在华东地区高校中首屈一指。该校由著名企业宁波大红鹰集团公司投入巨资所创办，大红鹰集团公 司创办高校的目的完全在于回报社会，从不谋求任何经济回报。学校创办5年，形成了万人规模，已在社会上有了较高的知名 度和较好的品牌形象，2003年底，国家教育部对申报的全国70多所本(专)科院校进行考核，该校以第一名的绝对优势 被批准成为全国35所创办国家示范性软件学院的高校之一，也是浙江省惟一一所创办示范性软件学院的高职院校。历年来该 校毕业生均被用人单位预定一空，毕业生签约率高达98％以上，用人单位对该校毕业生也有较高的评价。

　　观察记者得知，事后有几位上访的家长特地去宁波大红鹰职业技术学院实地考察，对该校先进的办学设施和优美的教 育环境表示十分惊讶和满意，因而都流露出了后悔之意。

　　媒体，你怎么了？

　　问这个问题，不是空穴来风，而是事出有因。

　　毫无疑问，整个事件的最大受害者—宁波大红鹰职业技术学院，一开始就暴露在媒体的“枪林弹雨”中，事后，有关 单位和个人并没有在挽回大红鹰职院的声誉上做进一步动作，这是令人遗憾的。

　　“填志愿风波”最先在媒体公开是《金华××》记者×××采写的一篇报道—《班主任一语误前程，38位同班同学 被录取同校同专业》。

　　按理，该记者的初衷也许是好的，是在为老百姓说话，但问题出在该记者只是听信一面之词，忽略了对另一主要当事 方—大红鹰职院的采访。内容表述对“大红鹰”极为不利，而这一切“大红鹰”毫不知情。

　　7月11日，这篇报道突然出现在宁波的《现代××》上，文章署名为见习记者××，而《金华××》的记者××× 则成了《现代××》的通讯员。

　　从此，事态一发而不可收拾，国内诸多媒体包括网站纷纷转载，社会舆论纷纷。

　　7月12日，大红鹰职院党委副书记林长兴打电话给《金华××》记者×××进行了联系和沟通，该记者在了解了“ 大红鹰”的情况后，对其在上次报道未经采访“大红鹰”却又无意伤害了“大红鹰”，表示真诚的歉意，他说自己完全没有料 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同时，他又亲口告诉林副书记，说他根本不认识《现代××》的那个见习记者，也没有给他们投过 稿，更不是他们的通讯员。文章被转载他一点都不知道。

　　小报进行炒作也就罢了，没想到随后几天，国内几大媒体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纷纷转载此消息，国内一些知 名报纸包括许多知名网站更是“不亦乐乎”，标题也越来越玄乎，什么“黑金交易”、“太多偶然令人生疑”、“录取圈套” 、“误前程”等词语充斥人们的眼球，惟恐吸引不了读者。

　　观察记者于8月22日在google网搜索“大红鹰软件学院/招生”时，居然约有800项符合“大红鹰软件学 院/招生”的查询结果。随后再浏览了一些关于“大红鹰”的“黑金交易”、“录取圈套”等文章，几乎千篇一律，内容大同 小异，其实都是《金华××》的那个“母文”的“克隆”版而已，只不过稍加改动一下罢了。“黑金交易”，交易多少？怎么 交易？谁在交易？都没有讲到。

　　随后，大红鹰职院林长兴副书记的一句话，令观察记者感到汗颜和不可思议，“事件发生后，除了《宁波晚报》的记 者就此事来“大红鹰”作过实地调查采访外，另外报道过此事的国内所有媒体和记者根本没有到“大红鹰”来采访过，也没有 打电话到学院求证此事。”

　　家长“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心理我们理解，但作为孩子的榜样，今后，家长在遇到此类事情时是否可以更理智一 些呢？而我们的老师除了在教学上用心外，在对相关政策的理解上是否可以再到位一点呢？以免再次发生这种“不愉快的事情 ”。

　　而我们的媒体，作为大众传媒，当公众对事件不了解的情况下，是否可以发挥自身的“解释力量”，实事求是地报道 ，而不是炒作。对类似的事件能否进行实地采访，多问自己几个为什么呢？在事件还没正式定性之前，能否做到慎之又慎呢等 等。

　　这也许是这起事件带给我们的一些最基本的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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