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人物周刊：海南高考移民状元的人生悲喜剧

　　从得知考了状元，到被取消报考清华大学的资格；从准备复读，再到传奇般入学香港，这个17岁孩子两个多月的人生起落，正是我国高考招生制度不公平的一个典型

　　-本刊记者 马金瑜 陈静 发自香港

　　“鬼事都没有。” 李洋用湖北仙桃话(意为：一点事也没有)说起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

。他端起酒杯，给一直为他提心吊胆的老师们敬酒，这是为庆祝他被香港城市大学录取的谢师宴。

　　当大家都端起斟满白酒的酒杯，仙桃这家充满笑声的酒店包厢突然沉默下来，很多祝福的话语，竟都涌在众人嘴边，说不出来。

　　这一天是2005年9月10日，教师节，距离李洋成为海南省理科高考

　　状元——复读——香港城大

　　2005年6月24日，全国高考成绩公布的日子。海南省海天学校打出了一条大横幅：本校学生李洋以897分的好成绩，获得海南省理科状元。李洋除了英语一门考了第二名，其他几门课都是全省第一。

　　他报考的第一志愿是清华大学，成绩出来后，清华大学也表示想录取李洋。

　　但短短时间内，李洋经历了戏剧性的变化——先是被告知高考分数海南理科第一名，上清华大学的梦想就要实现了，但紧接着又失去了就读的资格。因为有人举报，他在海南就读未满两年。不符合报考本科第一批院校的要求。

　　这个17岁孩子的命运，引发了又一次对“高考移民”问题的大讨论。此外，海南今年还有29名省外就读高考生，因与李洋“犯有同样错误”，被取消报考重点院校资格。

　　移民状元梦断清华，此事一度成为了媒体关注的焦点，后来随着公众关注的疲惫，渐渐沉寂下去——9月15日，新华社的一条消息，再度把李洋推上舆论焦点：遭内地高校“抛弃”的他，被香港城大商学院录取了，并获城大颁发合计44万港元的“状元奖学金”。此中包括4年的学费、住宿费和生活费。

　　城大14日为包括他在内的190多名内地入学的学生举行了迎新典礼。

　　去城大的坎坷路

　　湖北仙桃一中高三老师范纪林原来是李洋的班主任，他一直和李洋及其父母保持着密切联系。他还记得，李洋的高考分数出来之后，当时香港中文大学就向他发出了邀请，并提供全额奖学金，但清华大学建筑系当时已准备录取李洋，李洋因此拒绝了香港中文大学。

　　但当李洋的“高考移民”身份被查出、清华的录取资格被取消后，李洋的父母回过头来联系香港中文大学。可是，该校的全额奖学金名额已满，余下的只有半额奖学金，并且录取的名额也已全满，要等待名额的空缺。也就是说，除非有人放弃念香港中文大学，李洋才有机会去读书。

　　无奈之下，李洋的父母带着他“出门旅游散心”，并且准备复读。

　　很多中学向李洋发出邀请，免费复读。李洋曾经就读的海口市海天学校接到了许多电话，有人愿意帮助李洋联系哈佛和日本名校，其中一位周先生就是北大留美的博士。学校招生办主任刘斌回忆说，当时还有很多人想用别的途径帮助李洋。

　　《广州日报》记者当时为李洋联系了香港大学，和李洋的家人接触过后，香港大学负责招生的工作人员说：“他们已经有了更好的选择。”

　　时间已经来到了8月下旬，国内第一批重点院校基本已经录取结束。香港中文大学的奖学金名额无望，此时，香港城市大学开始和李洋联系，他们通过海天学校联系到了李洋在海南做生意的叔叔，然后派人专程飞往湖北仙桃面试。

　　知情者说，一直关注李洋的香港城市大学某老师原来是从武汉高校调出的，是他的从中牵线促成了这次机会。

　　李洋的原班主任范纪林说，这次面试只听李洋说“香港来的老师很满意”。他说，李洋本来就很讨人喜欢，性格开朗，说话幽默，长得又好看，完全没有一般所谓好学生身上的书呆子气，篮球也打得不错，综合素质很高。

　　他推测，这是李洋能在众多申请城市大学的各省状元中脱颖而出的重要原因。

　　其后，李洋妈妈开始为孩子办各种手续。她说，无论是在仙桃还是在海南，只要一听是“移民状元”李洋，要下班的人都会主动帮忙办手续，有的人甚至围过来看李洋，“大家都很帮忙”。

　　9月7日，一切手续终于办好。

　　9月11日，李洋在父亲的陪伴下前往香港。

　　我在香港

　　在香港城市大学，李洋选择了读商学院，对清华建筑系，他没有再提起。他妈妈说：“只要他喜欢，顺着他的兴趣就可以了。”

　　今年城大共录取了193名内地学生，比原定计划的150名多出了30%。在全国统招中，城大与北京大学、清华大学等同列“国家第一批录取重点高校”，在全国17个省市招收内地高考生。

　　该校本科生教务长何炘基表示，内地生以报读科学及工程学院的平均分数最高，但报读商学院的人数则最多。

　　今年超过70%的内地学生获得了2万至6万元不等的奖学金，最高的“状元奖学金”包括了学费和生活费，总数为44万元。今年惟一的“状元奖”得主，正是李洋。

　　香港城市大学商学院成立于1990年，共设有经济及金融系、信息系统学系和管理科学系等六个系。但李洋还没有选系，为了让内地学生适应香港的学习和生活环境，并且与本地的大学教育衔接，李洋将和其他内地学生一样，先修读一年的大学本科预备课程，内容包括基础英语、高等数学、电脑应用，以及有关香港的风土民情等。

　　李洋目前面临的问题，是如何尽快融入香港的校园。在香港，英语是通用的教学语言，教师来自世界各地。而在平常生活中，粤语更为通用。

　　由于李洋高考移民的身份被媒体广泛报道过，他入学一事，在城大以大陆学生为主的“狮子山下”论坛里，也有人发帖讨论。不过，也有学生指出，这是城大“做秀之举”。城大对李洋似乎也是保护有加，和李洋有关的新闻采访，都有专人负责。

　　城大的校园很小，宿舍区在山坡上，步行上去，大概需要5分钟。宿舍区的设施和国内大学相比，自然是好了很多。和其他本科生一样，李洋和另一位同学合住一间宿舍。

　　在后来从香港打给家里的电话中，李洋说，自己喜欢现在的学校，一切都很好。在一个和内地相对隔离的香港大学校园，他有了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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