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八路回忆抗战：曾亲手杀死当汉奸的姐夫(图)

　　 在养老院休养的张长印，一个人坐在走廊的窗边望着远处。几年前落下了半身不遂，他只能从获得的勋章中寻找过去的影子。

点击此处查看全部新闻图片

因档案被村委会弄丢，78岁的老八路张长印走上法庭，虽已半身不遂，他仍倔强地保持着军人姿态。

　　人物档案

　　姓名：张长印

　　年龄：78岁

　　身份：农民、党员，抗战时期任八路军冀东军区战士

　　战斗经历：1945年加入八路军顺义支队，曾任冀东军区第十四分区独立十三团一营的排长。解放战争时参加过顺义峪口战斗、密云东北战斗。在战场上火线入党。

　　解放后，担任公安纵队二团一营三连二排排长，保卫国务院和北京市政府。参加过建国阅兵仪式，站在天安门广场亲眼目睹了毛主席宣布新中国成立的激动时刻。抗美援朝时在六十七军六零一团，曾荣立两次三等功。被评为三等甲级伤残军人。

　　背景资料

　　北京焦庄户地道战遗址位于顺义区东北燕山余脉歪坨山下，距北京60公里。

　　焦庄户地道始建于抗日战争时期，连接龙湾屯、大北务等5个村庄，地道全长32华里，内有单人掩体、翻板、作战指挥部、瞭望孔、暗堡、通气孔、水井、休息室及驴槽、锅台、柴棚、墙柜出口等。

　　78岁的张长印没拿死当回事，“死算什么？我是从死亡线上走过来的。”16岁成为民兵，18岁转入八路军顺义支队，抗击过日寇，解放过北平，打过老美。老人已不记得自己曾手刃多少侵略者。

　　解放后，参加过建国阅兵仪式，担任过北京警备排排长，为毛主席站过岗，抓过国民党特务。

　　1955年，朝鲜战场，一个地雷在他身边爆炸，炸掉了一根手指，一块弹片永久留在体内。不久，他结束军旅生涯，退伍回顺义老家务农。

　　日军袭来 半夜跟父母逃向深山

　　10岁那年，日本侵略军挑起了震惊世界的“七七事变”，拉开了日军全面进攻中国的序幕。

　　卢沟桥的一声炮响没能阻挡张长印光着屁股跑着玩泥巴，但张长印却发现一座13米高的小楼一夜间建在了村口的要道上，30多个拿着大枪、不说中国话的人住在里面，盘查殴打过往的村民。

　　张长印和小伙伴们也因小楼的建立不再上学，也不能在村中随意打闹嬉戏，生活变得紧张起来。他从大人的嘴里知道，这些人是日本人，小楼是用来监视村民的炮楼。

　　日本兵时不时地就进村中转一圈，弄得鸡犬不宁。“他们到村里真抢，真烧。”张长印回忆，“看到谁家有鸡就抢走，到鸡窝里捡起鸡蛋生着就吃。”“看到漂亮的姑娘就祸害，祸害完，用刺刀将姑娘捅死。”张长印说，他的一个弟媳就被日军侮辱后活活捅死。

　　赤手空拳的乡亲无法与日军对抗，只好在日军来之前就逃走。在张长印的印象中，他经常半夜里被父母叫醒，光着屁股跟着父母向山里跑。

　　不久，张长印的二哥和三哥不见了，他听大人说龙湾屯乡出现了一支专打日军的游击队。五年后，家里人收到二哥和三哥参加游击队打鬼子牺牲的消息。

　　1943年，16岁生日刚过，张长印也悄悄地成为了顺义地区的一个民兵。“就是想替哥哥报仇。”张长印参军的想法非常简单。

　　张长印所在的部队，很多人参军的理由都与他一样，都是怀着家仇入伍抗日的。弟媳被日军侮辱杀死后，他的堂弟也参军了。

　　焦庄户战役 击毙猪头小队长

　　北京城东北的顺义龙湾屯乡焦庄户村，至今还保留着一块特别的土地———焦庄户地道战遗址。这些地道是焦庄户村民在1943年挖的，打响了闻名华北的焦庄户战役，16岁的张长印有幸参加了这场战役。

　　张长印回忆，1943年，日军在华的兵力逐渐增多。在顺义地区的兵力部署已达到极限，“十里一个炮楼，都建在村与村的要道，互相呼应。

　　30多人的小队不定时地冲进村子抓八路，抢东西。“为了打击日军的气焰，焦庄户地区的军民想出了各种各样的战术与敌人斗争。”这是既能狠狠打击敌人，又能保护自己的极为聪明有效的战术。“张长印说，地道内有单人掩体、翻板、会议室、指挥部、射击孔、物资存入处等设施，人能在里面生活很长时间。

　　也就在那年，八路军游击队与日军在焦庄户地区展开了一场博弈。

　　驻守在龙湾屯乡的是日军617部队，头目叫石田。张长印也记不清具体是哪天，石田组织了170多名日军对焦庄户地区展开扫荡，双方在焦庄户展开残酷的战斗。

　　“从天刚亮开始打，一直打到中午，持续了六七个小时。”游击队利用地道迂回作战，从背后打得敌人措手不及，摸不着头脑。身为机枪班班长的张长印过了一把打仗瘾，“我用机枪扫射敌人，过瘾，解恨。”右手在前，左手在后，张长印比划着。“看着鬼子被打得晕头转向，谁也感觉不到累。”张长印很兴奋。

　　事后清点战场，一共有170多名日军被消灭。在随后和之前在焦庄户发生的战斗，被称为“焦庄户战役”。

　　在战斗中，张长印有了与日军一对一的较量。一个肥头大耳、满脸横肉的小队长被张长印堵在了一个空地上。焦庄户的军民把这样的日军头目戏称为“猪头小队长”。双方对峙一阵后，张长印抬手就是一枪，命中对方头部。

　　最难忘八路军与日寇拼刺刀

　　张长印作战勇敢，焦月樵老人是张长印的叔伯哥哥，在他的印象中张长印的特点就是“猛”，凡战必冲锋在前。一首根据张长印事迹编写的“歌唱英雄张长印”战斗歌曲曾在所在团队流传。张长印出了名，获得过很多荣誉，“别人有的荣誉，我都有。”参加过这么多战争的老军人，惟独对抗日战争记忆最深。“和日本人打仗太艰苦，太危险。”张长印深吸一口气“尤其是拼刺刀，太难忘。”张长印说，日军均是经对特殊训练的专业士兵，受过良好格斗、短兵相接训练。自恃狂傲的日军往往不一刀刺死敌手，而是先刺中大腿等部位，站在一旁哈哈大笑，看着对手流血过多失去抵抗能力，然后再生生地用刺刀将对方的肠子挑出来，惨不忍睹。

　　除掉汉奸亲戚 曾经可怜慰安妇

　　张长印参加八路的消息很快在亲戚中传开来，这引起张长印堂姐夫的注意。

　　这个堂姐夫是一名特务，专门负责抓捕八路。“我二哥就是死在了他的手中。”他与张长印成了死对头。张长印的脾气很倔，他时刻寻找机会除掉汉奸姐夫，而这个堂姐夫也在不失时机地寻找抓住张长印领功的机会。

　　终于有一天，两人在张长印的大爷家相遇。堂姐夫掏枪就要打，张长印的大爷上前拦住他，张长印趁机躲进了里屋，利用门框做掩护回击，一枪打中堂姐夫，为二哥报了仇，也除了一害。

　　几十年过去了，堂姐夫的儿子已经长大，两家现在都住在顺义七连庄，但谁也没有抱怨张长印，“现在这孩子还一口一个‘老舅’的叫我。”张长印感到很欣慰。

　　“这场战争只给我留下了一个‘恨’字。”战争的记忆在老人的脑海中留下了一个很抽象的概念。

　　张长印说，“恨”源自于亲历那场残酷的历史，亲眼目睹乡亲被刺刀剖开肠腹的惨状。虽然恨，但张长印也曾经可怜过日本人。1945年，八路军在密云接收了两列火车的日本关东军。这两列火车上不仅有日本军人，还有随军慰安妇，“那些妇女很可怜，跪在地上央求着留在中国，谁要就跟谁走。她们不敢回去，回去就是死。”张长印的眼睛湿润了。

　　张长印说，战争的影子在他的心中太深了，以致影响了他的生活。他从不和日本人共坐一张桌子，也从来没有买过日本的产品。

　　不料晚年，老人档案被弄丢，无法领取伤残军人抚恤，但他认为最大伤害不是金钱，而是损害了他的自豪感。

　　对话　档案丢失很伤心

　　新京报：您16岁就参军了，像您这个年龄参军的多吗？

　　张长印：很多！几乎村里所有像我这么大的都参军了。

　　新京报：后来您的档案丢了，是怎么回事？

　　张长印：我搬到高碑店乡北花园村，档案也转来。后来我发现档案丢了，但当时生活无忧，没将此事放心上。

　　2003年5月，我身体虚弱，想到申请伤残军人优抚费，因档案丢失，无法证明伤残军人的身份，无法办理相关手续。

　　新京报：村委有说法吗？

　　张长印：给我开过一个丢失档案的证明，可是我的军功章、解放奖章、荣誉证书、伤残证书给我丢了，我说这样不行啊，可他们说不缺我吃的喝的就行了(哽咽)。现在，很多人都怀疑我是否获得过这些荣誉，甚至怀疑我是不是老八路，这让我很伤心。

　　所获荣誉(部分)

　　东北人民解放军勇敢奖章

　　东北人民解放军英雄奖章

　　抗美援朝纪念章

　　冀热察纪念章

　　解放军章(彭德怀签署任命令)

　　本版摄影：实习生秦斌　本版采写：本报记者陈俊杰

　　相关专题：新京报抗战专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