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本报驻布鲁塞尔记者 梁晓华

　　11月2日上午，备受争议的荷兰电影导演兼作家特奥·凡·高在阿姆斯特丹街头遇刺身亡。这是继荷兰极右党领导人富图恩2002年5月遇刺后的又一次政治谋杀。当晚，近2万阿姆斯特丹市民来到市中心广场集会谴责暗杀事件。荷兰人在思考，是什么使荷兰的多元文化传统受到挑战。

　　“政治狂人”遭仇杀

　　特奥·凡·高现年47岁，一个10岁男孩的父亲，是伦勃朗之后最伟大的荷兰画家凡·高(1853年—1890年)的曾孙，执导过20多部备受争议的影片并数次获奖，还为报刊撰写评论。他的创作偏爱政治挑逗，自诩“政治狂人”，行为举止也放荡不羁，如特意用一幅头发蓬乱、衣着不整、口叼香烟的照片作为自己的对外形象资料。自从他执导的一部揭露穆斯林妇女生活境遇的纪录影片《屈从》今年8月间在荷兰电视台播放后，尤其是最近结束拍摄一部描写荷兰极右党领导人富图恩两年前遇刺的影片以来，就经常接到死亡威胁。特奥·凡·高赞同富图恩所代表的排外倾向，毫不掩饰对穆斯林民族习惯和宗教价值的不认同，引起穆斯林社团的敌视，还因表示对纳粹灭绝犹太人行为的谴责是“情绪性的夸张”而受到犹太人社团的攻击。他对警方提供的保护措施很不以为然，还经常炫耀自己如何躲避警察的保护。

　　11月2日当凡·高在阿姆斯特丹街头骑自行车时，被一个摩洛哥青年从后面骑车赶上并近距离开枪重伤。他挣扎着向街道另一侧爬去，被行凶者再连刺数刀，脖子几乎被割断。行凶者在凡·高身上的匕首上留下一封用阿拉伯语写的5页纸的信件，然后从容溜进旁边的街巷。警方在捉拿凶手时开枪射中其臀部后抓获。一名行人和一位骑摩托车的人被互射的枪弹击伤。凶手现年26岁，有摩洛哥和荷兰双重国籍。

　　定性为“恐怖主义暗杀”

　　11月5日，阿姆斯特丹大法官根据死者和行凶者身上分别发现的两封信的内容和进行的调查宣布，这是一次由穆斯林极端势力策划的“恐怖主义阴谋仇杀”，目前除凶手外，另有8名因涉嫌计划谋杀政治名人被警方监控的嫌犯落网。调查发现，凶手一年半以来成为阿姆斯特丹一所有宗教极端倾向的清真寺内的信徒。该清真寺因荷兰一些同性恋者被杀害、女孩子被强迫割礼和涉嫌号召“圣战”曾被警方关闭。案发时机也与斋月期间一位穆斯林教长的煽动性经文有关联。凶手在信中向亲人告别，估计自己很可能被击毙，称自己为真主献身的烈士。

　　凶杀现场留下的信中提到对马里籍移民出身的荷极右势力名人、凡·高拍摄的描述穆斯林妇女受压迫的电影剧本的作者阿里女士，称她为“狂热的异教徒”，“自从进入荷兰政坛就未停止对穆斯林的恐吓”。阿里女士长期以来激烈批评穆斯林对妇女的残害，上月还曾发表文章强烈反对欧盟扩大吸收土耳其。这位女士表示将组建一个反对伊斯兰极端主义的政党，并号称在2007年荷兰的下届议会选举中至少得到8%的选票。她目前处于警方严密的保护之下。

　　凶手信中还以死点名威胁了信奉犹太教的阿姆斯特丹市长、荷兰政府移民事务女大臣，以及两位自由党议员和阿姆斯特丹市政府官员等。荷兰政府中的中右派人士批评情报机构未能预先提供警报是失职和“运转失灵”，才使“该可怕暗杀行为的制造者毫无约束地生活在荷兰社会”。荷兰内务大臣承认凶手没有被列入监视的范围。他透露，荷情报机构报告显示，“穆斯林极端恐怖势力在荷兰有分支机构，拥有近200名核心成员，专门在那些难以成功融入荷兰社会的北非阿拉伯青年中招募信徒。”

　　荷兰多元文化遭遇挑战

　　在崇尚言论自由和对多元文化包容性的荷兰，两年内连续发生两次政治谋杀事件，使荷兰全国震惊。荷兰首相巴尔肯嫩德谴责这一谋杀行为，称“这是作为民主法制国家基础的言论自由最悲伤的一天”。他提醒要警惕社会的愤怒情绪演变成暴力冲突。荷兰副首相也谴责该暗杀行为是“对法制国家的威胁”，表示“不能容忍对宗教的不同见解变成仇杀”。政府和犹太人社团分别表示，尽管特奥·凡·高对穆斯林和犹太人的偏见具有强烈的伤害力，但这并不能给暗杀以理由。3日，阿姆斯特丹的穆斯林社团也在凡·高遇刺现场不远的一座清真寺内举行悼念活动，谴责暗杀行为。该社团负责人表示，“昨天受到攻击的不仅是荷兰的自由制度，还有我们穆斯林。由于这个国家对自由的保护，我们才能有这座清真寺。”

　　1600万人口的荷兰目前有近百万穆斯林移民，其中约三分之一是摩洛哥移民，近20万穆斯林生活在阿姆斯特丹。尽管荷兰各界经常批评现行移民政策的失败，但绝大多数荷兰人和外来移民对荷兰的多元文化政策是满意的。媒体注意到，在2日晚谴责暗杀行为的声势浩大的集会中，有许多摩洛哥和穆斯林移民参加，与翌日极右组织召集的、参加者寥寥的活动形成强烈对比。但没有人能否认，连续出现的暗杀使荷兰社会正走向越来越严重的对立。摩洛哥人和穆斯林社团可能成为众矢之的。

　　暗杀事件占据了几天来荷兰各报纸的头版。各主要报刊纷纷评论，“这一谋杀也许是个开始，引导荷兰社会从此相互仇视”，“对凡·高的谋杀是政治暴力”，“谋杀将削弱荷兰的民主制度”。5日，一个为悼念凡·高设立的荷兰网站因被许多针对穆斯林和北非阿拉伯民族的种族歧视倾向的评论所充塞，不得不宣布关闭。在社会气氛剑拔弩张的情况下，荷兰警方表示已做好了应对暴力冲突的准备。

　　荷兰一些评论家认为，凡·高的电影激发人们对伊斯兰文化的严肃思考，而另一些人则认为他的遇刺是“不知轻重，玩火自焚”，暴露了荷兰社会多元文化平和安详的外表下隐藏的危机。“荷兰社会的宽容并未能使一些外来文化因受益而变得宽容。宽容不是被动的，自由也应该有限度”。在谴责凶杀行为的同时，荷兰人更深刻地理解到，法制保护下的民主权利绝不意味可以随意伤害他人的民族情感。“我们太多宣扬个人的自由，却极少强调每个公民的责任。”只有容忍差异和相互尊重，才是多元文化的生存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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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独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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