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风流:《大公报》创始人王芸生的文革遭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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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4/12/20 14:27 新民晚报 |
作者:王芝琛
我的父亲母亲 我的父亲王芸生,其实原名叫德鹏,“芸生”这个名字还是进天津《商报》当总编辑时介绍人信口说出来的。如果要向父亲追问一句,他会笑着回答:“芸生者,芸芸众生之谓也。”如今年龄超过七十的人,提起王芸生,马上都会联想到《大公报》,人们称他与《大公报》,“盖一而二,二而一者也”。我的母亲冯玉文,她的名字几乎没有人知道。母亲原就没名字,那时贫苦家女孩,没有大号亦无学名。出嫁后就都称她为王冯氏。父亲说,一次由于急需,是他临时给母亲取的名字。父亲给别人取名喜欢按辈分,当时他不会有老冯家的家谱,而是突然想起冯玉祥,心想母亲差不多跟冯玉祥是同辈,于是给母亲取名叫玉文。据说还真有人把王芸生夫人认为是冯玉祥妹妹,其实根本没那回事,我们兄弟姐妹的姓名都是王芝“什么”。中间那个“芝”字,据说是按家谱来的,我是怀疑咱老王家是否有“家谱”。 父亲怀念的两个人 1901年9月26日,天津南运河北岸佟家楼一户寒苦的人家里,生下了他们的第三个男孩——他就是我的父亲王芸生。由于从少年时代起,就勤学苦干,二三十年后,不仅“成名成家”,还竟然成了中国新闻界一位风云人物。 谈起少年时代的生活来,父亲深情地怀念着的有两个人:第一个是我的奶奶。为了“改换门楣”,做父母的不忍心让这老三也像他的两个哥哥那样碌碌一生,再省吃俭用也要送他上学读书,可那一年三节,每节一块现大洋的学费,谈何容易。父亲说:“每到这时,母亲为此四处奔走,然后把借来的‘当’,交我送进当铺,只要够上一块现大洋,我就赶快高高兴兴地交给母亲缴学费去了。” 第二个难忘的人是一位姓陈的私塾老师,外号叫“陈扒皮”,据说打起学生来跟扒皮似的。但陈老师因为知道他念书非常用功,非常规矩,不仅不打他,反而经常安慰他。几十年后,父亲谈起陈老师来还意味深长地说:“老师不严,学生是学不出东西来。而一位真正要求严格的老师,终究会成为学生感念的‘慈师’的。”“勤”与“苦”两个大字是父亲终身信守并受益不尽的。他读私塾时是这样,自学英文也是这样。他常常用下面两句诗自策自励并教育我们:“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父亲的婚姻与恋爱 母亲比父亲小两岁。她出生于天津近郊杨柳青。我的外祖父是个菜农。母亲没有上过学,不能责怪外祖父母,他们那里祖祖辈辈就没有女孩子上学的,更何况也没钱供。 父亲曾跟我说过:“我身后的小辫是给辛亥革命剃掉的;你妈的脚是由我解放的。”这话虽有点夸张,但也有点理。父母婚前,媒人曾经问过我奶奶:“媳妇要小脚还是大脚?”一旁的父亲坚决回答:“是小脚就退婚!”媒人还听错了,传达过去的是:“是大脚就退婚!”害得母亲又被强制把脚裹了起来,痛得哭了一夜。第二天才知媒人传达错了,才赶快“松绑。”父母的婚姻,是典型的封建包办婚姻。父亲虽不情愿,但又不愿反抗“母命”,也就勉强接受下来。 无论我的同学还是朋友,当他们知道我的母亲是个文盲,都大为惊讶,心想一位堂堂的《大公报》馆总编辑的妻子连字都不识,难以理解。其实不然,固然他们走到一起是偶然,但也可说是“缘分”。他们靠的是,几十年来,患难相扶,甘苦与共,终身相偕,从而达到感情弥笃。 父母的婚姻是经过风雨考验的。记得抗战时,在重庆有位文官考试“女状元”,爱慕父亲的文才人品,有段时间父亲下午会客时间,几乎被她占据,吟诗作画、谈情说爱,十分自如。当这位才貌并举的“女状元”,认为她终于打动了我父亲的心后,就主动找我母亲,称母亲为“冯大姐”。主动开口道:“现在社会上有两房三房太太的有的是,大姐不必在意。”父亲对于这位“女状元”主动求爱,开初相当一段时间,尽量回避。时间一长,心也动了。某一天,他终于与母亲谈开了。没有眼泪,更没有吵闹,母亲心平气和地说:“你不说眼前的事我也看懂了。我们确实不相配,尤其你做事我帮不上忙。我打算回老家,但仍希望孩子们继续读书,不要像他们妈那一样,一辈子‘睁眼瞎’。”此时,母亲才动情地掉下了眼泪。我的母亲一席话,父亲听后没有回答,悄然离去。最后,我们知道的是:父亲毅然决然地拒绝这位“女状元”的求爱,退回了全部情书,情诗……尽管后来还收到上千言的“血书”,仍不为动。我以为,母亲的善良与纯朴,征服了父亲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