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新浪专栏 观察家 曾颖
电影《换子疑云》(又译《调包婴儿》)是根据美国历史上一桩真实的惊天大案改编的。1928年,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州发生一起变态狂无差别杀害并肢解二十多名儿童的惨案,影片的主人公,便是被害儿童之一的沃尔特的母亲。作为一个失去爱子的母亲,她所受的磨难和艰辛,以及由这些磨难激发起的坚韧抗争,令人唏嘘。
沃尔特的母亲克莉丝汀是一位单身母亲,她一面承担着电话局艰辛的工作,一面哺育着儿子成长。在艰难生活中,母子间的亲情是这个女人惟一感受得到的温人间暖。
一天,克莉丝汀和儿子约好去看电影,但临行前突然接到公司要求她加班的通知。她歉疚地给儿子解释,并许下比看电影更大的承诺之后,匆匆赶去上班。几个小时后,当她心急火燎地赶回家时,家里空空如也,孩子不知去向。
她找遍了孩子可能出没的所有地方,都没找到小孩,报警时,警方以“失踪未满24小时”而拒绝受理。
绝望的克莉丝汀拼尽全力寻找孩子的事被负责社区公益组织的激进牧师布里克勒博知道了,他通过广播布道时间,向全城呼吁所有人帮助寻找孩子,并以此为由头,向洛杉矶警方施加压力,以发泄民众对警界黑暗与不作为的不满。警方备感压力,于是加大搜索力度,经过5个月的努力,终于给克莉丝汀带来了好消息——孩子找到了!
当警察局长带着成群记者陪激动万分的克莉丝汀来到火车站迎接儿子,并一再呼吁记者“要多看警方为市民做的好事,而少揭露一些问题”时,克莉丝汀发现,警察们带回的小孩虽然酷似沃尔特,并坚称是她儿子,但克莉丝汀觉得孩子并非她的儿子。警方一再解释,5个月了,流浪和惊吓,让孩子发生了变化。她将信将疑,勉强接收了孩子,并让记者拍下满脸狐疑的母子相认照片。
回家后,种种证据显示她的担心是正确的。门框上沃尔特离家当时量身高留下的刻度,比警察版的沃尔特高出几厘米。沃尔特的老师发誓说如果这孩子是沃尔特,她可以把手中的尺子吞下去。而生活的种种细节显示,孩子与母亲的那种天然的感应,是无法伪造和模仿的。
克莉丝汀坚信警方送回的孩子并非自己的孩子,她希望警方能纠正错误,并继续寻找沃尔特。这对正沉迷在欢快气氛中的警队队长无疑是一个打击。他请来医生,让其以专业的知识去解释孩子可能发生的变化,并斥责克莉丝汀不愿意接受孩子,是因为自私,想逃避责任。
警方无疑高估了威权的力量,而低估了母性。克莉丝汀在“正常程序”无法寻求到需要的结果时,开始求助于媒体。此事无疑点到了警方的死穴。在接受采访前,警方将克莉丝汀诱捕,并按特别管理法第12条的规定,将她送入精神病院,并且用约束衣将其“保护性约束起来”。
“12条”其实是一个典型的恶法,它规定警方可以按办案需求,将其怀疑有“精神病”的人送到精神病院,采用包括药物和电击穿约束衣等方式进行治疗。这意味着警方可以不经法院公平审理,而强制剥夺公民的自由,使之服不是徒刑的徒刑。克莉丝汀在监狱里看到许多因为鸡毛蒜皮的琐事得罪警察而被拘禁和折磨的正常女人。
这时,警方继续愚蠢地坚信暴力和折磨可以使一个母亲放弃对儿子的追寻。他们以电击等非人的折磨方式相威胁,并以自由相引诱,胁迫克莉丝汀签字确认警方送回来的孩子确是她的儿子,并承认自己确有精神障碍。克莉丝汀坚定地拒绝了!
克莉丝汀的失踪,引起布里克勒博牧师的关注,他带着媒体记者循蛛丝马迹追寻至精神病院。院方在最紧急的关头,悄悄放走克莉丝汀,以避免她当场揭露其暴行。
即便如此,媒体还是公布了克莉丝汀噩梦般的经历和神话一般的案情。民众开始到市政府和警察局门口示威,要求给出合理的解释。议会召开特别会议,讨论并废止了警察用以迫害无辜公民的“12条”,精神病院里那些饱经磨难的女人重新获得自由。
与此同时,警长威尔斯在遣返一个加拿大非法移民小孩桑德福。克拉克时,意外得到一个残害少年的线索,农场主哥顿。诺斯考斯是个变态狂,他时常跑到城里寻找迷路或无家可归的孩子,将他带回并杀掉肢解。
警界高层对这个恶性案件采取鸵鸟政策认为是移民小孩为避免被遣返而撒的谎。威尔斯警长违抗上命,悄悄带证人到现场,挖出累累白骨。一个惊天大案被揭开,而克莉丝汀的儿子沃尔特,很不幸就曾被凶手抓到农场……
议会对警方的听证和法庭对凶手的审判同时进行。像所有好莱坞电影一样,坏人受到惩罚,市长谋求连升泡汤,警察局长被撤职,凶手被判绞刑,他至死也不准确说出是否杀了小沃尔特。
几年后,从死亡农场逃出的一位小孩证实,在他出逃的当晚,沃尔特曾帮助他逃脱魔爪。这个信息,成为克莉丝汀终其一生寻找沃尔特的理由。
真实的克莉丝汀死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她最终未如愿再见到自己的儿子。
本片是老导演克林特·伊斯特伍德年近8旬拍摄的一部电影,这位擅长从真实故事中寻找灵感,并以此来表达对世界看法的电影大师,是个真正的思考者。在借用一个极其荒唐透顶但却又真实得令人寒彻心骨的故事,向人们讲述了一个强权被柔韧战胜的故事,像小草一样单薄无助的克莉丝汀,循着原始的母性和基本的常识,战胜了颟顸的自以为凭权力就可以指黑为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警方。
当时的美国警察,几乎就是黑帮的总后台,社会上的一切坏事,几乎都有他们的参与。电影《纽约黑帮》里有一段很经典的镜头:在火灾现场,治安警和消防警每次都会打架,以决定谁进去救火(实际是趁火打劫)。由此可见其乱象和黑恶程度。这与当下的美国警察形象是有着天壤之别的。
美国的警察,究竟是如何“进化”的呢?导演伊斯特伍德在电影里小小地给出了一些答案,我们能看出一种纠偏机制,它是由这样一些元素构成的。
第一、是相信常识并坚持为之付出代价的公民,即便如弱小的克莉丝汀,她没有被强权所折服和吓倒,并最终成为一个恶法崩溃的导火线。
第二、是通畅的意见渠道。克莉丝汀的胜利,主要得益于布里格勒博牧师的支持,而后者的有力武器,一个是媒体,一个是具有基本是非判识力的公民。二者所影响的立法机构,最终促成了克莉丝汀在制度层面的胜利。
第三、是体制内善良和正直的力量。除了克莉丝汀之外,本案另一个关键人物,是正直的警官威尔斯,正是他的抗命和坚持,才揭开了案件的真相,并最终达成了对他的上司们的致命一击。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条,即民意在顺畅表达之后的反馈机制。当社会出现问题,民众的意见通过某种表达之后,能促成某一种改变的联动机制。这是纠编机制中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如果没有这个环节,问题的解决,就不是必然,而是或然。警察的权力最终被限制在对正义的实现范畴,只是撞大运的结果。这显然不符合史实。
一场看似偶然的母性战胜强权的斗争,其实所包含的无非是对常识的尊重还是敌对这一简单选择。但不幸的是,这一看似简单的动作,有时却很难很难!所幸,在这部电影里,强权对常识的冲击,是不成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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