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煤老板前世今生:从月收入千元到两年赚3千万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12月07日12:40 新民周刊

  在市场需求与煤炭价格齐飞共涨的今天,无论是国有还是私人煤矿,超设计开采几乎无处不在。用钱老板的话说,就是“要在有限的时间里赚取最大的利润”。

  撰稿/杨艳萍(记者)

  今年十一长假,刘丽华带着在北京读书的女儿回山西吕梁老家,街上遇到过去单位的
同事。同事问这两年不看见你,上哪去了?刘丽华说,孩子转到北京读初中,她跟着进京陪读了。听说刘丽华在北京的房子有两百多平米,同事羡慕得直咂嘴。

  “还是有钱好啊,你现在可就是北京人了。你男人呢,不开煤矿了?”刘丽华回答,男人当然还在矿上,不开煤矿,她和孩子在北京吃什么。同事开玩笑地说:“你在北京跟孩子过,那你男人现在跟谁过着呢?”

  虽然是句玩笑话,刘丽华听来心里却“咯噔”一下。其实从到北京那天起,这样的念头就如影随形地跟着她,搅得她心绪不宁。每次回家刘丽华都不愿再回北京,抢白丈夫的理由是,两人分着过,她在北京不像个家,他在山西也不像个家,这哪里还是过日子。其实她内心里更深的忧虑,是把刚过不惑之年的丈夫一个人留在山西,着实让她放心不下。

  买房子就是攒家当

  在山西、陕西、内蒙等地,近年冒出了大批一夜暴富的煤老板。送孩子到国外或者国内大城市接受最好的教育,是他们有钱后的首选动作。

  太原一位从事煤炭行业的童先生对记者说,山西煤老板们在北京买房,有地理上的便利。

  另一个原因,开煤矿到一定规模,老板都要在北京设立办事处。山西大宗货物出省主要靠铁路运输,尤以煤炭运输为甚,煤炭运输紧张时,煤老板们每月1/3的时间要耗在

跑车皮上。北京办公楼租金昂贵,无论从投资还是实际的需要,买房办公和自住,对煤老板们更为合算。

  买房子置地,原本就是中国人传统的投资方式,近两年北京、上海等地

房价飞涨,股市持续低迷,民间投资渠道极其有限,买房就成了既省心又实惠的投资方式。“所以报纸上大惊小怪地说,某个小区住了十多户山西人,那一点不稀奇。”

  记者还接触到一个来自山西的陈老板。从名片上看他经营的是一家贸易公司,其实这个年纪不到40岁的山西人,是位拥有6口煤井和一个焦化厂的私人矿主。他从2001年和一个朋友一起凑足了21万起家,短短4年多的时间资产已经神话般超过10个亿。陈老板说话慢条斯理,带着并不明显的山西口音。他面色苍白,略显倦意,身穿一件普通的褐色外套,如果不是见面时他开着的那辆车牌号码极其显眼的保时捷越野车,你很难将他和一个身家十多亿的大富豪联系在一起。

  陈老板买煤矿也卖煤矿。2001年,一位矿主以280万的价格买下了一座与他相邻的煤矿,由于后来对近旁陈老板煤矿的安全和生产构成影响,2003年,陈老板以3200万的价格从他手中买过来。“2000万当时付清,剩下1200万,让他多挖一年煤。”

  两年时间赚2920万,还不包括两年里他挖煤的盈利,只是矿井的价格。这让久经沙场的陈老板也生出些许感叹。这个钱赚得太容易。

  煤价持续上涨,陈老板获利甚丰,也让他心里有些不安。这样的行情还能持续多久?煤炭是一个受宏观调控影响颇深的行当,如果一段时间后,价格也像现在焦炭一样出现大幅下滑,现有的产业该如何维持它正常运转。尽管资产庞大,其中也有相当比例的银行融资。这些都是陈老板不得不考虑的问题。

  陈老板曾向记者讲述了一个近期在山西传为笑谈的段子。香港半山的高档住宅区,有两幢豪宅待价而沽。卖方最初的心理底价是6000万一幢,同时对购房者的身份和社会地位有一定的要求。一位山西的煤老板来看房,张嘴就开出一幢1.5亿的价格。卖方惊闻报价,什么身份、地位,全抛在一边,当即与他拍板成交。

  陈老板面露鄙夷,“都是些暴发户,有了钱就胡整。”

  这个段子的真实性无从考证,但是近来在陕西榆林人们谈论最多的一件事,让记者领略到煤老板们的出手豪阔。榆林城中有一个不错的地块,原先是座占地数亩的大浴场,经营不善要被拆除。榆林从事房地产的几家大企业都想吃进,结果地块被一个煤老板以一个谁也没想到的价格一举拿下。

  “我们做房地产的人看来,这块地顶多值个2000万,可是他开口就是3400万。没别的,这两年煤老板挣钱太容易。”一位地产商对记者说,在当地还有个普遍的看法,钱存在银行就成了死钱,只会贬值不会升值,买房子置地才是真正在“攒家当”。

  山西、陕西都是中国的煤炭大省,储量巨大而且分布广泛。在山西一些偏远地区,有的小煤井就开在农民家的自留地或者院子里,在陕西府谷一带,由于地质条件优越,部分煤层就暴露在山体表面。当地农民采煤根本无需办理任何手续,用四轮车装上一台发电机,拉到矿区直接用割煤机沿山体平着往里挖就是。

  “这些偷着挖的人可把钱挣美了。他们挖煤是数天的,挖一天卖一天。有时候一天能挖上百吨,而且都是价格在250元/吨-260元/吨的大块煤,就算偷一次,他就把多少钱给挣下了。”

  在陕西榆林市的一口煤井前,矿主钱老板告诉记者,目前当地的坑口价平均每吨在200元左右。容量2吨的煤斗,每两分钟从地下100米的深处提一斗煤上来,就等于是“提”上来400元钱。这哪里是口黑黢黢的煤井,分明是一部金灿灿的自动提款机。钱老板对记者说,现在他的矿井日产量是1000多吨,一天的产值就有20万。正常情况一年产量能达到30万吨,产值超过6000万。

  上世纪90年代中期钱老板接手这家煤矿时,年产量只有6万吨,经过多年建设投入和技术改造,目前年产煤量是17万吨。在市场需求与煤炭价格齐飞共涨的今天,无论是国有还是私人煤矿,超设计开采几乎无处不在。用钱老板的话说,就是“在有限的时间里赚取最大的利润”。

  炖羊肉过“严冬”

  钱老板的家里,有三菱越野、宝马等4部车。说到煤老板买悍马,钱老板有些气不打一处来:“煤老板开个好车怎么啦?开好车的人多了,我们的车就是偷来的?抢来的?这两年煤炭价格好,开好车很正常嘛。早年我们受苦的时候,谁管过谁问过?现在人都势利得很。真是老话说的: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现在省内外拉煤的卡车在矿井旁排长队,钱老板守着矿井坐等收钱,而在1997年前后煤炭行业不景气的时期,这样的场景他想都不敢想。

  “那时候,煤面最便宜卖到13块钱一吨,甚至还卖过9块钱一吨。我派人专门守在路边,见到拉煤的空车就好说歹说把人家请进来。矿上天天炖着羊肉,司机来了羊肉给盛上,烟给递上。如果是给电厂拉煤,10块钱一吨,要另外给司机1块钱。场地上的煤堆得山似的,太阳底下晒久了,会自己烧起来。”

  最艰苦的时期,钱老板月收入只有1000多元,家里靠老婆喂猪养羊作贴补。井上井下都要他盯着。每天早晨7点钟他骑着摩托车出门,总是很晚才回家。“媳妇说这么多年我很少在晚上9点之前回家,我早得了吗?卖煤、讨账、搞关系,都靠我一个人。别人吃,我得陪上,要唱,也得陪上,要赌,还得陪上。一顿饭千把块钱,掏钱的时候我心里总琢磨:这又得挖多少煤!”

  同一区域的煤老板中,能挺到今天的已为数不多,钱老板算是其中的一个。在煤炭行业低谷期,他始终有个倔强的想法:一吨从地下百米深处挖出的煤,凭什么卖不过地面上的一方石头?石头可以轻易找到其他替代品,而与煤有着同样功效的石油和天然气,成本又太高,从这些方面看,煤价不可能永远这么便宜。

  熬过“严冬”的钱老板,现在已开始品尝收获的滋味,对眼前一夜暴富的生活,他却心下忐忑,不知道这样日进斗金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他说,“每次听到有人叫我李总,心里总有些感慨。咋也没想到,我竟然还有今天。”

  “我们就是孙子那一层的”

  记者在钱老板的矿区采访期间,矿长向他报告,刚接到市里通知,下个月起每吨煤市里加收15元,好像叫“价格调节费”。钱老板有些莫名其妙,他问这个通知是会上说的,还是有正式的文件。矿长回答是电话里说的,什么时候下文件还不知道。

  这样的事情,钱老板显然已经司空见怪。他面无表情地坐回沙发,对矿长嘟囔了一句,“这么大的事情至少应该有省级人民政府的文件嘛。”他掉转头对记者笑笑说:“什么时候都一样,煤越贵,来打招呼来收费的越多。我们就是孙子那一层的。”

  名目繁多的税收和收费,让钱老板自己一时也说不清吨煤的精确成本。他让会计拿出一叠账单给记者翻看。与山西相同,当地税收也是基于年设计生产能力计算的(对于煤矿的超产部分,基本上还是“管理死角”)。在一个煤矿企业所有正常开支中,税收算是大项。矿主需要交纳个人所得税、增值税、地税等。其中个人所得税为利润的33%,增值税是销售额的13%。

  山西的地税为销售税额的11.5%,榆林的地税是在销售税额的基础上,再提5%的城市建设税,和3%的教育附加费。

  另外当地还要收取6项“煤管费”,其中包括1元/吨的计量费;2.63元/吨的维简费(维简费是煤炭企业维持简单再生产的费用,地方政府规定企业如果投入资金进行技术改造,维简费可以返还。钱老板说,实际上收去的钱没有再回来的可能);0.3元/吨的环保费;0.5元/吨的水资源保护补偿费;1元/吨的防止水土流失费;1元/吨的集资修路费。

  这部分费用由当地煤矿局一次性收取。在钱老板看来,这些都是政府收取的正常税费,企业交纳是应该的。让他颇为抱怨的是矿井旁那条5公里左右的公路。政府收了修路集资款,但是长期以来,门前运煤车压得稀烂的那条土路却一直无人过问。三菱越野开过,人在车里感觉像乘过山车,忽上忽下,左摇右摆。路面翻起的尘土半尺厚,一辆拉煤的卡车错身而过,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视线不足5米。尽管车窗紧闭,车里人还是被尘土呛得透不过气。

  大致估算下来。钱老板的吨煤成本在60-70元之间,这还不包括采矿权、招待费、购买政府推销的各种产品、摊派的各种集资和捐赠。“全部加起来,成本大概超过100元。”

  地处村镇的一些小煤矿,还有一项重要的工作,是“搞好群众关系”。“和村民关系搞不好,我的生意也做不成。”山西一位矿主对记者说,现在的百姓“很难缠”,一个处理不好,他们的拖拉机就挡在了路当中,让你拉煤的车辆无法进出。

  在不少地区,矿主每年要向村民无偿提供生活用煤供村民烧饭、取暖,每户人家每年控制在2吨以内。逢年过节还要给村民送米送面,或者按照人口发放现金,根据村子的大小,每人发放500元到1000元不等。如果矿主有能力把村干部搞掂,这笔费用可相应减少。

  相对于矿主的整体收益,这笔不算大的支出增加了企业生产的不确定性和其他交易成本;对于世代生活在矿区的村民,以未来生存环境为代价换取的补偿,实在只是杯水车薪,甚至也不会给自己生活带来现实的改观。这种损己不利人的交易方式,在相关制度不健全的市场条件下,却成了维持煤矿正常运行的“常规武器”。

  开10年煤矿弄出一身病,钱老板打算再干两年,举家迁到珠海去生活。“去年我已经把法人代表让给别人做,今年董事长我也不想干了。又是污染又是塌陷,还有应付不完的各种关系。将来这里只能当作是个挣钱的基地,生活居住已经不合适了。”

  超过百种的税费

  赋税过重是煤炭生产和销售企业长期以来存在的问题。山西省物价局和山西省煤炭工业局曾对省内近500家煤炭产销企业进行调查,结果发现,经批准、合法的收费共计92项。其中,属于行政事业性收费的就达40项,属于经营性收费6项,铁路运输杂费等46项。如果加上乱收费、乱摊派、乱集资,实际收费项目在100项以上。

  征收税费的过程呈现出这样一种特征:国有煤矿的各类负担少于乡镇煤矿和集体煤矿,乡镇和集体煤矿少于个体煤矿的局面。在2002年之前煤炭行业处于低谷时期,有关部门乱收费问题有所收敛。随着煤炭行情的回暖,这种迹象又有所抬头。

  在调查的40项行政事业收费项目中,涉及收费的行政、事业单位有29个。一些已经废止,或者与煤炭产销企业全无瓜葛的项目仍在继续执行。例如某县综合治理办公室收取的“群防群治管理费”,某县林业局收取的森林检疫费和森林建设保护费。

  除此以外,各种形式的摊派也是煤炭企业的沉重负担。摊派的内容五花八门。如调查的某煤矿,全年共计摊派30次。摊派的项目包括开业集资、修路集资款、赞助、六一捐款、会费、活动宣传费等。

  熟悉煤炭行业的人士对记者说,这一轮煤价上涨,获益最大的其实并不是煤矿矿主。如果一吨煤的收益是100元,其中政府部门的税费占到20元,错综复杂的中间环节拿去了60元,真正到矿主口袋里的恐怕只剩20元。

  花样百出的赋税让煤炭企业不堪重负,职能部门的乱收费让煤老板们不胜其烦,偷税漏税也由此在行业内大行其道,煤炭网站内叫卖发票的帖子时有所见。草蛇灰线,伏迹千里,这一问题的普遍性和严重性,为煤炭行业的“官煤勾结”埋下了深深的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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