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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不高兴》作者黄纪苏:中国已是超大国

http://www.sina.com.cn  2009年03月31日23:14  新民周刊
《中国不高兴》作者黄纪苏:中国已是超大国
中国高兴不高兴

  调查:你如何看待《中国不高兴》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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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样的世界,什么样的中国

   “全世界现在最不危机的就是中国,空前自信。我参加弄这本书,目的就是敲打敲打,清醒一点,没那么好,没你们想象的那么好。”

  撰稿·汪 伟(记者)

  《中国不高兴》的争议正沸反盈天,作者之一的黄纪苏(Blog)3月底在京接受了采访。

   中国能改变世界吗?

   《新民周刊》:你觉得中国是一个大国吗?

   黄纪苏:近500年来,全球加快全球化,资源流动加快,中国人的要强劲儿逐渐被调动到争夺物质资源上来了。这么多人口要往上爬,在世界跑道上,争着要过西欧北美的生活,东部过上了,中部也要过,中部过上了,西部也要过,一浪一浪的现代化,是全世界历史上从来没有发生过的。就这样,你不想做大国,但你已然是一个大国,而且是超大国。

   《新民周刊》:这个全球化时代,在你看来,国家和国家之间相处的原则是什么?

   黄纪苏:资源有限,难免要争。我认识一个知识分子,儿子大概在美国,每年都要飞到世界各地,带孩子长见识,去年回国了一圈,就说中国现在哪里还有青山绿水、小桥流水呀,都让人破坏了。我一听这种话就特愤怒。你坐飞机要用多少资源?青山绿水都是谁破坏的呢?这种绿色主义是最黑色的,西方能过的生活,中国人就不能过?“高档华人”能过,基层的中国人就不能过?我能不喜欢青山绿水吗?但现在的资本主义生产和生活方式就是消耗资源的,160年前遭遇近代危机的时候,中国人就说,这是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为了生存下去,要改良、要立宪、要革命,都是一种应激反应。那时候中国是最绿色的,今天吃了明天还长,烧的不是石油,是枯枝落叶,今年烧了,明年还长。西方坐着小火轮打过来了,多少民族在这一次资本主义全球扩张里没了。还维持以前的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我就没有了。

   《新民周刊》:书里面说,中国应该为世界做出更大贡献,你觉得应该是一种什么样的贡献?

   黄纪苏:现在国家之间的矛盾主要在竞争不可再生资源上面。世界发展已经进入能源峡谷了,不改变资本主义这种价值体系、生活方式、消费方式,发现新能源的速度终究赶不上消耗的速度,人类就只有血战一场。老牌资本主义国家没有改变的动力,要有新的力量进来,建立一种生活方式和价值。这种生活方式里,生产和消费是量入为出的。

   《新民周刊》:你觉得中国有建立一种新生活方式和价值体系的意愿和能力吗?

   黄纪苏:能力是有的,以中国的文明积累和历史传统,我觉得有这种能力。中国人有一种集体国民性,就是要向上冲。马克斯·韦伯的《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说,美国资本主义的兴起是因为新教伦理鼓励向上流动,其实中国文化也是这样,底层向上流动的动力是非常足的。

  我觉得“红眼病”其实也是一个民族发展的巨大动力。中国的社会很难贵族化,因为社会流动太快,贫富都不过三代。我妈85岁,我陪她去湖北汉川老家,老宅子在一个叫做李家湾的地方,民谚说这里,“一弯稻江水,几点烂山头,财主不三代,穷人不到头”。老宅子还是清代的,上面有一块进士匾,中进士的先人并不久远,家里光景肯定不错,起码是乡绅,但到我妈的三叔这一代,进士之家已经完全没落了。当地人叫我妈的三叔为三老板,有顺口溜说他,“三老板,本来奸,一碗豆渣吃三天。伢们家,慢些咽,豆渣便宜要油盐”。这不光是说三老板吝啬,也是说这个家族已经混得挺惨,距离中进士也不过两三代时间,就混不来了。

  我爱人在市政局上班,我在社科院上班,一到考学校的时候,她单位的孩子考得都比我单位这边的孩子好。她单位有一个同事,孩子考上了外经贸大学,很高兴,说着说着就哭了,说这么多年,全家没看过一次电视。为什么呀?就算我扫了一辈子大街,我的孩子决不能扫大街。就是这个道理。

  有个电视节目,记者采访了一个老头,说大爷,您现在有房、有猪、有枣树,日子过得不错,还有没有什么人生理想?老头说,有,就希望孩子结婚,房子能比邻居再大点。在中国这样一个人多资源少的国家,生存竞争这么激烈,堪称“虎狼社会”。这种集体国民性特别容易形成动员力量。

   《新民周刊》:这种“虎狼社会”,你觉得好吗?算是一种新的价值取向吗?

   黄纪苏:这种集体国民性当然有不好的地方,孩子还没有出世,就竞争上了,娘肚子里就给它听莫扎特。一辈子活得跟泰森似的,天天要跟人斗;手机、汽车、房子,上气不接下气地换,人跟活驴似的,好吗?不好。当官的、读书的、做生意的,价值全趋同,一个真正价值多元的社会,三百六十行,本来行行都应该有自己的标准,但中国不一样。互相盯着,全社会一个标准。经商潮一来,全都想去经商,文凭热、出国热,都这样,一拥而上。

  这当然有戕害生活的一面。中国的教育就是最好的例子。1996年,北京办过一所民办学校,一帮海归因材施教,绝对自由主义的教育方式,理想特好,但两年后不知所终,办不下去了。你想,哪个家长敢把孩子送到这样的地方去读书?你现在快乐了,高考怎么办?就业市场的竞争怎么办?娶媳妇怎么办?教育理想的背后就是社会理想,教育制度的背后就是社会制度。我对美国教育制度很好奇。美国的社会也是成人战场,和中国一样,但那里又是儿童天堂,为什么中国儿童就没有天堂?我只能说是人家已经过好了。

  现在中国的孩子,恨不得大便的时候都要背英文单词,人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呢?可是我也觉得特矛盾,他要不这样,参加国际竞争的时候就不行——你说该怎么办?

  这矛盾我们也承认,也犹豫。未来怎么办?只有改造资本主义价值体系。

  但在改造之前,你得先做社会丛林的王者,先要打倒拳王。打倒拳王不是目的,你打倒了拳王,才能打碎拳坛,才能把拳坛变成花坛。

   《新民周刊》:老拳王被打倒了,会不会拳坛还在,产生了新拳王呢?

   黄纪苏:作为知识分子,要为一个社会建立意愿。我们中国这么大块的文明,这么多人口,应该在世界上负起更多责任,要改变这种生态。这意愿也是一种生存需要,不改变生活方式,不改变价值观念,全世界承受不了。

  我个人希望孩子幸福一点。但我知道,太幸福就成了弱者,我就得把他变成虎狼,虎狼幸福吗?也不是特有意思吧?这是个困境。这种一家一户的困境,和世界各国的困境是一样的。要改变这个状况,只能心里揣着一个终极理想,一步步来。

   《新民周刊》:这听起来很矛盾,你要改变一种生活方式,改变的办法是跟人家一起过这种生活方式。

   黄纪苏:现代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都是消耗式的,谁消耗资源多,谁的力气大,你不搞消耗就完了。要以虎狼之力才能颠覆虎狼之道。要改,就必须全世界一块儿改。这就是我说的,先扫房,后擦地。顺序不能搞错。房子没扫,你先把地擦了也是白搭。改的前提是中国强大起来了,才能与西方进步力量联手改造世界。说这是民族主义没错,但最后是世界主义的。

  当然要有世界理想,没这个,就是征服,就是现在的美国。要有人类情怀,要承认普世价值,才能改造世界。民主、民生、社会平等这些,该改就改,该补就补,差了这些,不可能领袖全球。

   组稿:

    当思想成为生意:中国高兴不高兴    民族主义者的矛盾心情

    什么样的世界,什么样的中国        中国人最不高兴的是什么

  网络民族主义的三个路标           中国流行“经济民族主义”?

  萧功秦:我反对虚骄的民族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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