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大学生宿舍产子身亡是高校之耻
文/唐映红
据报道，山东城市建设学院四号宿舍楼4516房间，一名19岁女生宿舍产子后被人发现趴在阳台身亡，而她新出生的婴儿就在她身旁。尽管报道措辞谨慎，但不难判断，这极可能是一起因意外怀孕而导致身心俱惫的自杀事件。当然，相关细节尚待媒体的进一步披露。这里只就高校性教育话题稍微谈一谈。
抛开新闻事件背后的隐情，从经验常识而言，如果一个女生因种种原因怀孕，她在大多数高校更可能感受、遭遇和面临到的是无助、屈辱和压力。典型的类似情境下，因为性行为避孕失败而意外怀孕的女生，几乎没有可能向代表校方的辅导员、班主任求助，而更可能选择私下处理。大多数情况下，怀孕女生会私下去医院，尤其是那些缺乏资质，但可以保护隐私的民营性质医院堕胎。不当的堕胎可能给年轻女性带来一系列身体损害的后果，如子宫穿孔、宫颈粘黏等等，以及继发性不孕，或习惯性流产。
换言之，几乎所有的高校都不掌握本校女生的怀孕情况。对于校方来说，这样的情况显然有利于高校的行政官僚，他们一方面无须面对因为女生怀孕可能带来的舆论压力；另一方面，也乐于做鸵鸟，无须处理棘手的性道德问题。不言而喻，大多数在校女生意外怀孕都系非婚怀孕，学校一旦知情，按照相关的政策规定应该给予相应处分，并通知家长。处分、通知家长对那些不慎怀孕的女生而言，不啻是雪上加霜，给本已处于高度压力状态下的她们再垒上沉重的巨石。
如果一个女生意外怀孕而又不能及时将胎儿“处理”掉，那么她生产后将面对的极大可能是一个令人绝望的世界：学业、声誉、道德压力、自尊、哺育孩子、未来就业、经济来源、……特别是在像山东这样偏保守的地区。她知悉自己怀孕时不能或无法寻求到可靠的帮助，临盆分娩就更不大可能寻求到可靠帮助，婴儿诞生后对一个无助的女生而言，高压下的绝望完全可能将她压垮。
因此，高校对女生怀孕无论从任何角度都不能免责，遑论往往还作为一种压迫的势力加诸给那些毫无经验的意外怀孕年轻女生。对高校而言，以下性教育的要点是校方应该也必须重视的建议。
首先，必要性知识，特别是避孕知识的教育普及是学校应当提供，或者起码应当支持的。无论是以课程形式，还是以协会活动形式，尽可让每一个学生，无论男生、女生都了解起码的性行为和避孕的常识和相应的使用要点。客观而言，全国没有任何一所学校能避免学生的性行为，无论校纪校规如何严厉。对于不可能避免或杜绝的行为，就有必要纳入管理，而管理的首要职能就是服务，而不是惩戒。校方提供，或支持相关的性与避孕知识的普及，能最大限度地保护女生避免意外怀孕。像避孕套的使用，口服事后避孕药物的使用与禁忌；还包括告诉女生如何避免没有准备好的性行为，如约会强奸。
其次，要为意外怀孕的学生营造人道的环境。校方对学生的非婚性行为采取保守的和限制的措施无可厚非，但任何规则的制定首先是服务于被管理者，而不是迫害被管理者。所以，即使校方坚持对获悉的学生性行为采取一些惩戒措施，那么这些惩戒都必须服膺于对学生提供积极的帮助和支持的职能。意外怀孕的女生自己本来就已经处于高危的心理应激危机期，校方作为道德惩戒的职能从人道的立场而言，必须在提供积极的指导和服务的前提下，帮助怀孕女生顺利度过危机期，在提供人道关怀的基础上再言必要的道德惩戒。对于亟需学校帮助的怀孕女生来说，任何不以人道和人性关怀为前提和基础的惩戒都是不道德的，无论假什么名义。
再者，学校的基层学工干部，如辅导员、班主任，他们的首要职责应当是服务于学生，是学校行政权力加诸给学生以惩戒的缓冲层，而不是变本加厉的基层酷吏。也就是说，从整个学校对院系基层学工干部的考核有必要做大范围的调整和修订。校级部门可以唱白脸(虽然唱白脸已经够恶劣了)严明校纪，而基层学工干部就应该唱红脸抚慰学生。现在多数高校的行政官僚机构对院系学工系统的考核都是以学生工作没有出麻烦为表彰，一旦院系有女生意外怀孕，那么院系学工系统的考核就会被减分。这样的考核应该倒置过来，学生权利范围内的事情不应该作为对院系学工系统的考核要求，而应当考核当有女生意外怀孕而不信任院系的学工干部这才应该是减分项。事实上，对一个高校来说，以不出麻烦事为学工的考核要求不仅是行政官僚的颟顸，根本就是尸位素餐、倒行逆施。
概言之，高校的性教育不仅包含对全体学生的性知识、性教养的教育，还应该，更应该包括对行政官僚、院系学工干部的性文明教育。无论怀孕女生如何地触犯校纪校规，她首先也主要是一名怀孕的女性，她应该得到善待，得到帮助，得到关怀。保护怀孕女性是早期人类，甚至相当多种动物群落自然形成的规范。如果顶着“教授”头衔的学校行政官僚，戴着“教师”面具的院系学工干部连善待怀孕女性都做不到，那他们的性文明水平恐怕连一些动物群落也不如。
所以，女大学生宿舍产子身亡根本就是高校之耻。一个在校的女生，在临盆分娩时得不到任何善意的帮助，独自在宿舍冒着巨大的风险产子，无论是分娩时的自然死亡，还是绝望中的自杀，这样的高校对她来说是怎样的一个凄冷荒原与暗黑丛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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