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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民周刊:中心和边缘的落差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12月28日12:48 新民周刊

  中心和边缘的落差

  撰稿/汪 伟(记者)

  城市的高楼在成长,地铁在延伸,报章和杂志在摊头挂成越来越大的斑斓的一片,然而,它的“伟大的批评家和观察者”在哪里呢?

  

  12月初,张平宜女士从大营盘到上海来,约我见面。我赶到酒店时,她似有歉意地坐到床上,说:

  昨天朋友请我们做脚底按摩,可能太过疲劳,今天早上简直爬不起来。

  她的面色的确十分倦怠。眼眶发青,皮肤粗糙。上海的天气并不太冷,她却穿着一件臃肿的羽绒服。

  “衣服是一位在上海做生意的朋友捐给大营盘的孩子们的。”她看到我在看她的衣服,兴致勃勃地翻动衣领,“山上已经下雪了,我没有带衣服,就把这件衣服穿到上海来了。”

  她似乎永远是疲劳又兴致勃勃的样子。“来,坐好”,她说,“我给你讲学校的故事,绝对比你想象的要来得精彩。”

  2004年底,我偶然得知她在四川凉山彝族自治州资助麻风村里的学校,就向她了解学校的情况。她打来电话,约我春节后和她一起去一趟麻风村。

  “你来看看吧”,她直截了当地说,“不来看看,你怎么会知道呢?”

  她也是记者出身。曾经长期报道

艾滋病。这段工作经历给她带来了职业荣誉,也让她质疑自己工作的价值。“吸毒和性考验的是人最基本的人性”,她觉得自己的工作于现状的改观无益,“我非常失望。”

  对一部分新闻人来说,新闻的价值或许在于记录历史,但对另一些新闻人来说,他们追求的却是改变现状。她一开始想要记录台湾最后的麻风病人的生存状态,最后却辞掉工作,成立了一个专门为麻风病人服务的组织:希望之翼。台湾的麻风病人已经所剩无多,她又在大凉山里找到了大营盘。

  大营盘坐落在山腰上,面对着宽敞的河谷。从一条盘山道路向上,可以看见河谷一路的村庄错落有致。然而,我觉得自己到了另一个国度。

  实际上,这个河谷边的村庄,和上海,和台湾,的的确确属于同一个时空。

  我第一次感觉到,对一个记者而言,“来”并且“看”是多么重要。而对一个远处的人来说,来了,看了,还要留下来做一点事情,多么困难。

  “这些孩子未来的命运会怎样?”到上海来筹款的时候,她又讲了许多大家从来没有听过的故事,然后卖了个关子,“让我们慢慢看吧。他们每一个人都可以写一本书。”

  她的确很有耐心。

  这个村子被隔离了将近半个世纪。她也不得不有耐心。

  

  隔离会带来隔离的惯性,遗忘则会造成更深的遗忘。

  我居住的小区里,一些独居的老人家中都养着猫。我常常装着不经意的样子,偷窥这些老人的生活。他们步履蹒跚,一天中的大多数时候都陷坐在沙发里。猫半张半闭着眼,蹲在他们旁边。有时候,这些猫听到我的脚步,就跳到老式的防盗铁门口,张望一眼。我想,也许从某个角度来说,这些老人并没有喂养着猫,恰恰相反,是这些猫在喂养着这些老人。

  所有接受采访的养老院都异常小心。养老院是这样一种机构,它和如此多的人息息相关,然而大多数人并不了解,甚至从来没有想过要去了解其中的生活。养老机构则愿意保持一种刻意的低调。就像一家规模相当大的养老院院长所言,养老院里难免会有老人摔伤的情况。照顾的人手永远处在欠缺状态。老人却总愿意走动。低调是养老院保护自己的策略,这一点上,养老院、老人和他们的子女们采取了共同立场。在沉默中,我们身边一些人静静消耗他们的余生却不为人所知。社会结构的边缘与中心永远是变动和相对的。我所惊讶的是,这种转变如此理所当然,不为人所注意。其中一些成员的生活质量因为这个结构的某种失衡受到损失,却几乎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这里的“任何人”,其实是一个所谓话语权力的结构。

  包括另一个封面故事《NO一代》的采访中,我吃惊于这个物质发达的城市中有诸多研究机构和个人,竟然没有一份像样的研究,能够深透地剖析那些严重的社会问题。我想起社会学上伟大的芝加哥学派。当年老师们在课堂上谆谆教诲,一个伟大的城市也会培养出它的伟大的批评家和观察者。现今,这个城市的高楼在成长,地铁在延伸,报章和杂志在摊头挂成越来越大的斑斓的一片,然而,它的“伟大的批评家和观察者”在哪里呢?

  10月14日的封面故事《城市养老调查》成稿,我几乎不愿多看这组稿件,朋友也说,读来心里郁郁不欢。稿件中养老院中的生活是一抹灰色,我无法得知,是我目睹的事实就是如此,还是因为自己太年轻的缘故。

  老年化和青少年问题是所有物质发达的城市所共有的。属于时代的生老病死。唯独因为它是大城市的,这种生老病死的权力结构才会如此触目。欧美主流的周刊媒体上,老年化和青少年问题都是屡见不鲜的封面选题,而且几乎每一年都常有常新。我始终认为,操作这样的选题已经有了某种程度的行业标准。在这个标准的尺度下,我们的工作高下立判,没有含糊其词的余地。

  我常常提醒自己,不能自外于这个标准。

  

  2月18日封面故事《二号线生存》出刊的时候,我正在老家过春节。《二号线开往新城》这篇稿子,是在回家的路上完成的。

  春运期间繁忙的地面交通,车窗外低垂的阴云,以及次第而过的村庄和城市——都在提醒我,自己正在飞速远离上海这座城市,在一个比二号线地铁大得多的时空里行进——不是在上海的腹地,而是中国的腹地行进。只是大脑背离了身体的方向。它仍然停留在上海。停留在那似乎熟悉又似乎陌生,又亲切又冷漠,又新鲜又倦怠的建筑、街道和交通线中。

  这种写作的经验十分特异,我感到一种失去界定的时空的错愕。沿着长江,车往中部行进,二号线的速度、秩序、清洁的城市景观愈加褪色。移民在返乡,身体的记忆和经验迅速复苏,这种身体的经验背离了我在大脑中紧张结构的文字,两者落差巨大,格格不入。

  这个广袤的国家,同时又是异常拥挤的国家,因为职业的原因,我前所未有地接触到了生活在我周围的人们。当我生活其间的时候,他们似乎显示出某种毫不例外的群体性格;当我尝试理解他们的时候,他们却变得异常陌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刚刚开始的记者生涯中目睹中国的一切,都如同那次漫长的写作带给我的感受:身心分裂,落差巨大,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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