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金·罗宾逊专栏　(《华盛顿邮报》专栏作者)

　　那个曾经被大家称之为特莉·夏沃的人现在还有一点点意识的迹象吗？哪怕是一瞬间的意识？虽然给她诊断过的医生都说不可能了，但是，这个问题还是说不准。在我看来，即便我们能够给予这个或者那个问题以确切的回答，但我们还是不知道该怎么作最终决定。如果那个生机勃勃的夏沃永远也回不来了，那么，对于她的父母来说，正确的选择无疑是让 她接受安乐死；而如果哪怕她还有一丝丝恢复的迹象，对于她的丈夫来说，最人道的做法无疑是让她继续躺在病床上。

　　不难分析出夏沃一事中的政治因素。就在上个星期日的晚上，共和党急慌慌地召集国会议员，开了一个紧急会议，通过了一个法案，授予联邦法院以司法权限；而布什总统也急忙从得克萨斯州赶回白宫，大半夜爬起来签署了这一法案。

　　我承认，共和党有些议员这么做确实是出于真诚的信仰，但整件事情让人觉得，他们是抓住机会在宣扬自己的政策。参议院多数派领袖比尔·佛里斯特是位外科移植专家，他曾经看过夏沃四年前的录像带，仅仅凭借这个录像带，佛里斯特先生就给特莉·夏沃作出了诊断———这么武断的诊断，真够让医学界有点脸面上过不去。迈克·夏沃———特莉的丈夫，他为了完成妻子自己想安乐死的心愿，奔波了整整七年，他称众议院多数党领导人汤姆·狄雷是一条“狡猾的毒蛇”，他质问那些参议员：你们有谁知道特莉的眼睛是什么颜色的吗？佛里斯特先生你知道么？狄雷先生，你呢？

　　这种问题非常简单，但是接下来的问题却就不好对付了。

　　无论是科学还是哲学，都不能精确地揭示出人类意识的性质。罗杰·彭罗斯——一位赫赫有名的英国数学家、物理学家，他曾经发现了著名的黑洞理论和宇宙空间几何学。他认为，意识在某种程度上是由亚微生物的量子力作用产生的，并对这一假设进行了多年的潜心钻研。但他的这套理论，根本不能令学界信服。神学家们则有另外一套完全不同的解释，他们认为意识是人本身知觉的一闪念。而意识究竟是什么？答案还是不知道———也许真的永不可知———或者根本就是一个信仰的问题。

　　假设特莉的丈夫和她的父母在处理这个问题时，完全是在遵照她的意愿，完全考虑她的利益。那么现在我们首先来假设，特莉家人的做法是正确的。他们深爱的特莉或许还有某些部分依然拥有生命，用她家人的话来说就是特莉仍然还活着。情况果真如此么？即便她的父母如今也不得不承认，原来的那个特莉·夏沃已经不存在了，现在的她也许只能够认出她的家人———或也许只能够意识到自己目前的情况。而如果按照她丈夫的说法，特莉不想借助人为的力量来延续生命。如果她知道自己处于怎样的情况，她绝不会想这么活下去的，继续给她插管进食绝对不是在救她，而是延长她的痛苦。

　　当然，特莉完全有可能改变想法，想继续活下去。但是我们无从知晓，因为她不能够亲口告诉我们。很有可能，深爱着特莉的家人在极力延长特莉生命的时候却适得其反，他们非但没有拯救特莉，反而让她承受若干年无法言说的痛苦———她不能开口，甚至不能尖叫以宣泄自己的痛苦。

　　几乎所有给特莉·夏沃作过检查的医生都认为，她并不处于痛苦之中。他们都认为特莉成了“永久性植物人”，这意味着她已经同死亡无二致。她的笑容背后并无任何含义———既不代表温暖，也不代表喜悦，更不代表认知，而只是自动的神经反射在她脸上的表现。现在，让我们再来假设，医生和她丈夫的看法是正确的。那么在植物人的躯壳下，根本不存在着当年的那个“特莉·夏沃”。迈克·夏沃也许愿意遵循妻子的意愿，但是特莉·夏沃根本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来都是靠插管进食而维持生命，她什么也不知道。假如她丈夫确信特莉已经永远地离开了他，那么，特莉的意愿也许只能是她丈夫考虑的许多因素之一。

　　另外一个他必须考虑的因素是，特莉的父母明知是具空壳，可还是非常想让她一直这样活下去。这么做既不会给他妻子带来任何痛苦，也能让特莉的家人感到欣慰。那么让她维持现状，何乐而不为呢？

　　现在的问题是，无论是特莉的丈夫还是她父母都没有彻底解决问题的办法。只有特莉自己才有，可是她又根本无法告诉我们应该怎样做才对。

　　(Latwp授权刊登张谈编译)

　　编辑：小花